海婴蹦跳着跑进书房来。

鲁迅的稿纸正写到一半。儿子见他并没有像以往一样放下笔来，有些意外，有些不高兴，绕到他旁边，小手往笔头上一拍，纸上立刻染了一大块墨迹。

“唔，你真可恶。”鲁迅虽然爱惜心血铸出来的东西，但并不发怒，放下笔，嗟叹着。

儿子飞一样地逃走了。

这使广平忧虑，以后即使是父子俩玩，她也要陪在旁边——这不是他的命令，而是她自动地认为要这样做才好。她觉得如果叫女工的话，她们是更不了解他的脾气和小孩的心情的。

看看儿子在丈夫身边玩得差不多了，广平会及时提议叫海婴走开，免得误了他的工作。

遇着鲁迅高兴，他会说：“不要紧的，让他多玩一歇吧。”或者说：“他玩得正高兴，不肯走的，让他在这里，反正我不做什么。”

这样一来，广平只好察言观色，看看他是不是急着要做事，再看看儿子是不是到了适可而止的时候。

如果观察不对头，不晓得他在忙于工作，或者以为他们父子正欢畅地谈天，不好蓦然打断，等了又等，最后才由丈夫开口叫儿子到别处去玩。

等海婴一走，鲁迅就会感慨地说：“把小孩交给我领了几个钟头了。”

同儿子玩的时候，他是高兴的，广平不敢打断他们的兴致；但海婴走后，他又马上觉得时间浪费了，与爱子周旋得太久了——这使广平忐忑不安，在彷徨无主中度着日常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