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鲁迅拣出几片自己喜欢吃的饼干。黄澄澄地叠在桌子角上，半片半片地慢慢吃。

海婴跑来，一眼瞧见，冲到他跟前，一下全抓在自己的小手中。

鲁迅愉快地摇摇头。

广平调头直笑。她想起了从前在西三条的那些日子……

黄饼干在海婴的小红嘴中消失得特别快，完了！又一点不含蓄地摊开他的小手。

鲁迅又心甘情愿地补充给他。

海婴又挤上父亲靠着的藤躺椅，骑马似的坐在父亲身上，边吃边与父亲进行学术讨论：

“爸爸，侬是谁养出来的呢？”

“是我的爸爸、妈妈养出来的。”

“侬的爸爸、妈妈是谁养出来的？”

“是爸爸、妈妈的爸爸、妈妈养出来的。”

“爸爸、妈妈的爸爸、妈妈，一直到从前最早的时候，人是从哪里来的？”

这娃娃达尔文追寻到物种的起源来了，鲁迅语塞，只得告诉他：“是从单细胞来的。”

“没有单细胞的时候，所有的东西都从什么地方来的？”

据说小孩都是深刻的哲学家，他们往往凭自己的直觉，就能一下子接触到宇宙的本源问题，所以即便是明如鲁迅，也无法招架海婴的凌厉盘诘，只得挂出免战牌：

“等你大一点读书了，先生会告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