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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行 鲁迅与许广平、朱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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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在医院中,医生就建议鲁迅雇一位奶娘——大约诊断后料定母乳不足——并劝说若是住在医院,找奶娘验身体更方便一些。

但是鲁迅不同意,一定要自己来照料。

这一对既没有育儿经验,也不肯相信别人经验的书呆子,除了听听医生的话之外,认为最可靠的,莫过于《育儿法大全》一类的书了,以致弄到事事向它请教的地步。

喂奶:甲书说是每三小时一次,每次若干分钟;乙书说每次五分钟;丙书说是每次哺一只奶,留一只第二次哺,交换哺乳,较为丰足……

但人毕竟不是机器,不会这么规律化的。海婴也真难对付:有时吃几口就睡熟了,推也推不醒;有时他醒了,到时间也不许吃,任随他啼哭。而广平自己呢,起先不到两小时就觉得奶涨潮了,连毛巾也几乎湿透。这样以后,再到喂奶时,已是低潮。还是让海婴饿着肚皮按时间吃,因此常发现他的小嘴巴左转右动,一副觅吃的馋模样。

她不安起来,和鲁迅研究:“你看海婴……”

“瘦些不要紧,没有病就行了。”他说,好像满在行。

过了两个多月,孩子得了感冒,去看医生,称了称体重,医生惊讶了。“这不对头。孩子的重量只够新生儿两三周的标准……你们是怎样养他的?……”

一对贤父母顿时有点手足无措了。

研究了海婴的生活,医生教他们在新鲜牛奶里加粥汤、滋养糖等,分量逐月增加。如此办理之后,孩子才逐渐胖了起来。

洗浴:在医院时,每天都由护士抱来抱去,怎样洗的,鲁迅与广平从未见识过。

回家,她稍稍能够起床了,两人开始商量给海婴洗澡。他真是特别小心,不许用未曾开过的水,更不愿别人代劳,在一只小面盆中,盛了半盆温水,由广平托住小孩的身体,由他来洗。水本来就不大热,又经空气一吹,海婴冷得面孔发青,小身子发抖,大人也狼狈不堪,只得草草了事。

孩子却立刻有了反应,发寒,发热,感冒。好不容易才治好,从此几十天都不敢给他洗澡。再加几次伤风,天又转冷,怕他再感冒,更连解开他的衣服都不敢了。

“你最好还是每小时看看他的尿布好了!”鲁迅怯生生地说。

他总算是学过医的,广平自然不好反对。看的结果,却是弄得小孩的小屁股,被一团团的湿污浸得脱了皮。

只有又去看医生。医生介绍看护小姐每天来给小孩洗浴。贤父母仔细观摩:把小孩卧在温水里,水中放有温度表,时常留心,冷了再添热水;这样孩子在水中一声不响,蛮舒服。

“周先生,许先生!你们也可以自己动动手哩。”护士小姐建议道。

他俩却吓怕了,很有点气馁,鲁迅悄悄地对广平说:“还是让她洗吧,我们洗病了,不是还要花更多的钱吗?我多写两篇文章就好了。”

于是孩子每天仍请看护洗浴,一直洗到他满了七个多月。在别人看来,他们养小孩不是在养,而是在给自己吃苦头。

这使广平十分惭愧:如果自己对育儿有些研究,多少懂些看护及照料小孩的常识,那么总可以贡献一点意见,纠正他的过分当心,何至于处处弄得吃力不讨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