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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行 鲁迅与许广平、朱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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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象!姑哥!我总挂着你,我的信总不知不觉地带有伤感的成分,会不会叫你难堪?小白象!我真真是记挂你,但你莫以为全因盼你的信的缘故,其实无论如何,不在面前,总是要牵连的。

你在北平,也很忙于应酬,这也是没法的事。久不到那里,熟人见见面,也是好的,而且也借此可消永昼。有时我怕你跑来跑去吃力,但有时又愿意你到外面走走,既可变换生活,活动一些,也可以出出风头,你其实也太沉默了。我这种心理似很普通,但也可笑的。

母亲高年,你回去的日子不多几天,最好多同她谈谈,玩玩,博她欢喜。

北平我视它如故乡的,有时感情比真的故乡还留恋,因为那里有许多叫我纪念的经历存留着。

朋友来信,说是听我在天津的一个很生疏的同学说我已和你订婚,叫我详函告知。大约最近有人又在宣传,而且要我们自家挺身而出。看来这已必不可免,只得顺着进行。

上海天气暖,看看我那里,似乎膨胀得有些可以,其他毛病是没有的。我同某先生商量,也赞成姑母如来,不妨告诉她一切。

前些天,她真的来了,老瘦可怜。我与她一起出街,上下电车,她被我照应后,总回过头来照应我,小心之状可掬。我还没布告,大约已被窥破八九了。

咱们的事,如果有人硬来对付,我倒情愿。最怕是软,难于为情,我是怕软不怕硬,讲情不讲理的。我打算向她和盘托出。

28日早上,姑母又来了。代她写了几封信后,我把我们的事大略说了……从前师生关系……由京至粤至沪……在沪同事而为方便起见,于去年往杭州……现在已有孕数月,想向各方面大略告知一下……

她说,从前知道我在外面做事,很高兴,但想起我孤独一人,似抱独身主义,甚觉凄凉挂心,可是不敢开口劝说。现在知道了这事,如释重负,心中畅快了。

她对我打心眼里好,我告诉她,是实在不忍心蒙蔽她;并且我的亲人方面,如由她说出,则省去我一番布告手续,而说出以后,我今后数月的行动,就可以不似惊弓之鸟,也是一法。

但她是否肯费唇舌,也不敢知,只得由她做去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