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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行 鲁迅与许广平、朱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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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象!这几天,没甚事体,我睡得也多,食得也饱,有时还要添两次饭,你回来一定见我胖了。那个地方也完全不痒……了,别的症候也好了,想是休息过来的缘故,以后我当更小心,不使有类似这类的事体发生,省得叫远行的人放心不下。

这几天,你的话总陪着我,所以我虽一个人也不害怕了。天快亮,往日你要睡的时候,我照常地醒来,明知你是离开了,但好像你在旁边预备着要睡下似的。这古怪的感情,这味道叫我如何描写?

16日吃中饭的时候,三先生把电报带来了,看着,心中何等快慰——虽然明明相信你必定平安到达,但越是如此,越觉得应该非有电报不可。真奇怪!

看电报后,我好容易才找出一句话来,说:“这‘安’字可以省去。”三先生说:“多这个字更好放心。”他真可谓是心理学家,知道你的心理了。我到现在,自己总是呆呆地高兴,不知是什么原因。

你离家的第一天,吃夜饭的时候,阿菩[2]把我叫下楼去,还不肯罢休,一定要把你也叫下去。大家再三开导她,还不肯走。她娘说是你到街上去了,才不得已地走了。

这孩子好有趣!

说真的,我真喜欢给你写信,今天下午刚发一信,现在又想执笔了,这也等于我的功课一样,而且是最高兴习的那一门。

此时是晚上9点半,我一边洗脚,一边想起今天是礼拜五,明天是礼拜六,快过去一礼拜了,此信明天发,到北平大约又过去一礼拜了,收到你的回信时又是一个礼拜,那么总共就过去三个礼拜了——虽然到那时还很有一段时间,但不妨先以此自我安慰,自我快活!

你如经过琉璃厂,别忘记买你写日记用的红格纸,因为已经所剩无几了。你也许不会忘记,我是提一声较放心。

我寄给你的信,总喜欢送到邮局,不喜欢放到街边绿色的邮筒内,我总疑心那里可能是要慢一点的;而且也不喜欢托人带去。

于是我就慢慢地走出家去,说是散步,信藏在衣袋内,明知道被别人知道也不要紧,但这事自然而然就觉得像含有某种秘密性似的,连邮局门口的方木箱也不愿意放进去,必定走到里面投入桌子下的信箱中。

有时心里又想,天天寄同一名字的信,邮局的人会不会奇怪?挽救的方法,就是用你的较生的别号。这种古怪思想,自己也觉得好笑,但没有生有支配这股神经的神经,就让它胡思乱想吧。

每当走去送信的时候,我就回忆起有个孩子,夜里跑到楼下房外邮筒去的事,我想天下再没有比此君更痴呆了。但北平的邮筒路途太远,自己跑去总不方便,此风万不可长,宜切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