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三人行 鲁迅与许广平、朱安
1.15.18 18
18

秋凉了,秋深了哩!

朱安抱着一柄细扫帚,哗!哗!将院中零乱的枣树叶聚拢,成一个暗褐色的小丘。她喘喘气,仰头望了望枣儿落尽的光秃的枝丫,心中叹道,西北风就要起了,黄沙灰土马上就要来了!

前些日子,鲁迅寄来和广平一起照的照片,太师母欢喜地拿出来给朱安和俞芳看。俞芳有些意外,但很高兴,忍不住偷眼去看大师母,她好像并没有不愉快的表情……

咳咳咳!正在午睡的太师母咳嗽起来,朱安连忙放下扫帚,去北屋窗下侧耳细听。

母亲平息下来,又呼呼睡去,朱安轻轻长喟一声,又扫了起来。

俞芳姑娘来了,抱过扫帚,几下就扫净了落叶,与大师母在北屋台阶上闲扯起来——

“大先生和许广平姐姐结婚,我倒想不到。”

“我是早想到了的。”

“为什么?”

“你看他们两人一齐出去……”

“那你以后怎么办呢?”

不料俞芳这一句话,触动了朱安的心,她很激动很失望地说:“过去大先生和我不好,我想好好地服侍他,一切顺着他,将来总会好的。我好比是一只蜗牛,从墙底一点一点往上爬,爬得虽慢,总有一天会爬到墙顶的。可是现在我没有办法了,我没有力气爬了。我待他再好,也是无用。看来我这一辈子只好服侍娘娘一个人了,万一娘娘归了西天,从大先生一向的为人看,我以后的生活他是会管的……”

俞芳意外,吃惊,想不到大师母会向自己讲这些话,她好像真的看到了有一只蜗牛落地跌伤了。久久地望着神情沮丧的大师母,姑娘想不出一句合适的话来安慰她,只得暗暗责怪自己,不该在她面前谈起这事,惹她伤心。

沉默。

见俞芳不说话,朱安拉过姑娘的手,捏在自己的掌中,轻声叮嘱道:“我也是随便说说的,你不要把话讲出去。”

“大师母,你放心,我不是多嘴多舌的人,你是看着我长大的。”俞芳似乎在向她发誓。

“是的,是的,我相信你口紧,才和你说的。”朱安答道,一本正经地……

【注释】

[1]此篇中鲁迅以逢蒙暗射高长虹。高在其《走到出版界》一文中,曾称自己与鲁迅“会面不只百次”,并有“即以其人之道,反诸其人之心”“鲁迅先生已不着言语而敲了旧时代的丧钟”等语。

[2]许广平的祖父曾任清浙江巡抚。

[3]他万万不会想到数十年后,他的这四句情海戏语,竟会被解释成为经历了广州“四一五”大屠杀后他对反动派的蔑视——“大夜弥天”指反动派的猖狂,“璧月澄照”指革命者的坚贞,“饕蚊遥叹”指反动派的悲鸣,“余在广州”更体现出他的硬骨头精神,云云。略举一例,一论文说鲁迅“像一竿火红的战旗,傲然屹立在大夜弥天的广州”。

[4]旧时民间婚礼常挂主婚姻的和合二神像,一持荷,一捧盒,以荷谐“和”,以盒谐“合”。孙氏兄弟送“合锦二盒”,似也暗寓此二字。

[5]内山说鲁迅与内山书店发生关系是在他与广平结婚之前,这与《鲁迅日记》及许广平的回忆不相符合。

[6]鲁迅在中大一起任教的朋友,后有信札来往,小鲁迅十七岁。

[7]章廷谦,笔名川岛,鲁迅的学生,与鲁迅始终相友善;斐君,即章廷谦的妻子孙斐君,两人于1924 年初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