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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行 鲁迅与许广平、朱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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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在别的地方一样,鲁迅在钟楼上没住多久,又成为公众的公有物了——访问的,研究的,谈文学的,侦探思想的,要求作序题签的,请演说的,看他的胡须的,看他的乱发的,看他的长衫的,全都来了,忙得个不亦乐乎。

最苦的是演说,时间是指定的,不得拖延;讲的题目与范围都是指定的;不管愿意不愿意,临时到来一帮青年,连劝带逼,绑上就走;鲁迅不得已,也只好上台去,起承转合地说上几句,但至多以十分钟为限——可他心里很不舒服,不料到了这“革命的策源地”广州,还要做这种洋八股,非常有趣,又非常苦恼。

年一过完,临近开学,作为教务主任的鲁迅更加忙碌:排时间表,发通知书,秘藏题目,分配卷子,开会,讨论,计分,写榜,贴榜,榜被人撕又再写、再贴……

除了这些,还要对付无穷无尽的辩论:分数多寡的辩论;及格与否的辩论;教员有无私心的辩论;优待革命青年、优待的程度、鲁迅说已经优待、别人说没有优待的辩论;进行补考,鲁迅说权不在他、学生说在他,鲁迅说无法、学生说有法的辩论;试题的难易,鲁迅说不难、学生说太难的辩论;还有因为有族人在台湾,自己也可以算作台湾人,能否取得“被压迫民族”的特权的辩论;还有人本来无名,所以无所谓冒名顶替,但有人认为是冒名顶替的近乎玄学的辩论……

而一到晚上,这钟楼上每夜都有十多二十只老鼠在纵横驰骋,楼上有什么可吃的,它们便吃什么,并且还会开盒子盖。而一到清晨,就有三个工友在吼响亮的歌——鲁迅听不懂的一种歌。

“人是多么爱和有限的生命开玩笑啊!”他叹息道,他受不了这种喧闹的环境的种种干扰,决计搬出大钟楼,另外租地方住。

直接导致他移居的导火线,是中大聘请他所厌恶的顾颉刚教授为史学系主任,于是他搬到校外的白云楼上,以示不满。校方无法,只得改派顾颉刚教授去上海、杭州搜购图书碑帖,而鲁迅却再也没有搬回钟楼。

除了这些外,他移居还有没有别的原因呢?——例如与广平关系的某种考虑——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