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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行 鲁迅与许广平、朱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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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确是天天都要亲自去一趟邮政代办所——此所太乱,信都堆成一团,有时送,有时不送,只要你去说要拿哪几封,便让你拿去,虽然冒领的事似乎还没有,但我总是放心不下,每天必去一次。

邮政代办所乱,国学院也不大妙:现代评论派得意非凡,林语堂的助理黄坚更是兴风作浪,有一天,我亲耳听见他在向语堂告密“××先生怎样不好”,就很看不起他,给他碰了一个钉子,他却想寻机报复。

我原来住的房子,现在要陈列物品了,必须搬家。

“周先生,学校请你尽快搬出此室!”黄坚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搬至何处?黄先生总得指个地方吧?”我说。

“地方是有的……您快搬吧!……”

“此地又无客栈,不然的话,那倒是我辈可以快搬去的地方……现在真是无法可想了……”我的坏脾气上来了。

一碰硬,黄坚不坚了,指给了我一间房子,一看,空荡荡的,连起码的生活用具都没有,我自然还得去找他。

“东西是有的!”他得意起来,“只是要请周先生开账签名,办个小手续。”

对于这种故意的刁难,我大冒其火:“黄先生,你大概很喜欢与别人为难吧?我不吃这一套!我是你们林先生请来教书的,不是来看你的脸色的——东西还是请你径直送来为妙……”

黄坚的小眼睛吓大了,忙不迭地跑去搬东西,该有的器具都弄来了,甚至还添了一只躺椅,甚至连厦大的总务长,都亲自前来监督搬运。你说怪不?

这个学校就是这么奇奇怪怪!我本想做点事,也不枉语堂邀请我一场,现在看来,恐怕不行了,能否到一年,也很难说。我应该把工作范围缩小,只图在短时间内,可以有点小成绩,不算来骗别人的钱。

至于我新搬的房,却比先前的静多了,房子颇大,是在楼上。前回的明信片上,不是有照相么?中间一共五座,其一是图书馆,我就住在那楼上,间壁是孙伏园与张颐(今天才到,也是北大教员),那一面本是钉书作场,现在还没有人。我的房有两个窗门,可以看见山。回信时我给你画幅示意图好了。

第二天是星期天,我又买了一些生活器具,同事一见,都露出会心的微笑。

广平!他们大概以为我在此要做长治久安之计了,殊不知其实不然。我仍然觉得无聊。我想,一个人要生活必须有生活费,人生劳劳,大只为此。但是,有生活而无“费”,固然痛苦;在此地则似乎有“费”而没有了生活,更使人没有趣味了。我也许敷衍不到一年。

这使我心绪不宁,懒懒地乱了一天,傍晚时想,大概夜间也不能静下心来编讲义吧?干脆玩一整天再说。

不怕你笑,我果然玩了一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