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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行 鲁迅与许广平、朱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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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是一片漆黑,在这片漆黑后面,有隐隐约约的光在闪闪烁烁——那大概就是夜的海在使劲地眨困乏的眼吧?

我倚着窗,望了许久许久,也想了许久许久。

厦大开学定在9月20日,学校安排我教的功课,大约每周有六小时,其中有两小时小说史,因有现成的《中国小说史略》,所以无须准备;两小时专书研究,须准备;两小时中国文学史,须编讲义。看看厦大旧存的讲义,我觉得好像随便讲讲就很够了,但我还想认真一点,争取能编成一本较好的文学史。

现在离开学还有几天,马上就要忙起来了。但就在这开学的前几天内,我又觉得太闲,太静,很有些无聊,所以倒希望从速开学——开学一从速,与你的合同年限的满期,也自然从速了!

广平!窗外的漆黑越来越浓,吞没了海面上的点点光斑,到了后半夜,飓风袭来,挟来了骇人的滔天涛声,轰隆隆地从楼顶上滚过。

我早晨起来一看,只破了一扇外层的百叶窗;可语堂的住宅却苦了,房顶吹破,门也吹破,粗如笔杆的铜闩也都挤弯了;学校近旁的海边则漂来不少东西,有桌子,有枕头,还有死尸,可见别处还翻了船或淹没了房屋。

报纸一载,你会担心吧?一忧虑到此,我赶紧找出一张明信片来。

你看,这片子上有厦门大学的全景,前面是海,对面是鼓浪屿,最右边是生物学院与国学院。我在我自己住所的三层楼上画了一个“井”字符号,并给你标明昨夜的风情。

明信片寄出,14号上午,我又溜达到邮政代办所去看看,你的两封来信,居然静卧在柜台上——原来是绿衣人太懒,不及时投送。

我高兴极了,拆开,其中一封报告了小船历险记,看得我心一阵阵怦怦乱跳。它的倾侧,真太危险,幸而终于“马”已登陆,使我得以放心。我到厦时亦以小船搬入学校,浪也不小,但是我从小惯于坐小船,所以一点也没有什么。

现在有一些人,似乎很热心于窥测我们。在上海码头我上船时,是建人送我去的,并有客栈里的茶房。尚未上船之前,我们谈了许多话,谈到我的事时,据说伏园已经宣传过了(怎么这样地善于推测,连我也以为奇),所以上海的许多人,见我的一行组织,便多已了然,且深信伏园之说。建人说:这也很好,省得将来自己发表。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