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平浪静，4日午后，“新宁”号平稳地驶入了厦门港。

上岸，我一问路，答者都是格里咣啷的福建话，一个字也听不懂，只好给语堂打电话。

他马上就来接。因为厦大的教员住宅还未修好，只得安排在一间很大的三层楼上的房间，上下虽不便，眺望却佳。

这里背山面海，风景不坏。白天很暖，大约有八十七八华氏度，夜里却很凉。四面几无人家，离市区约有十里，要静养倒是相宜的。普通的东西，也不容易买，到了数日，我才觅到最近的一家店铺，只卖点罐头食物和糕饼之类。掌柜的是一个女人，看年纪大约可以长一辈吧。而与你我关联最紧的邮局，极懒，居然星期六下午和星期日都不办事。

学校开课要到20日，所以还有几天清闲的日子。

我所居的楼，日夜被海风呼呼吹着，不远的海滨沙滩上，各色贝壳闪着星星点点的光。刚到的第二天下午，我就去拾了一大掬，置于案头，像一只只白色的耳朵，默听着海的不停息的涛声。

有同事热心地告诉我：山光海气，春秋早暮都不相同；还指给各样的石头看：这块像老虎，那块像癞蛤蟆，那一块又像什么什么……我总觉不大像——对于自然美，只好自恨太不敏感，所以即使面对如此美景，也不甚感动。

但郑成功的遗迹却使我激动了好几天。

离住处不远的小山上，有一道高高低低的城墙，吹不断的海风剥蚀了墙砖，像一条长着灰色斑点的大蟒，静静地伏在离离荒草之中。

人们告我，这就是郑成功筑的。我心中又悲又喜，忍不住又把这寂寞的城墙，呆看了许久。

但一些传言却驱走了我的喜，加重了我的悲：有人挖过这城墙脚下的沙，盗运到对面的鼓浪屿去，卖给不知是谁，快要危及城基了。

传言变成了真实：有一天一大早，我望见海面上，有许多小船，吃水很重，张着满帆，向鼓浪屿急驶。

“早！——卖沙的同胞……”我苦笑着叹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