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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托人买回一套理发工具，准备剪发了，这对年近古稀的老人来说还是生平第一遭！

以前，北京的妇女都梳发髻，女孩子梳小辫子，剪发的女学生是极少数，有的女校，干脆不收剪发生。现在，女学生大多数剪去了小辫子，中年妇女也有部分剪了发，但年长的老太太们，依然故我，梳着古已有之的发髻。

院子里有川流不息的学生来拜访鲁迅，母亲就与剪发的毛丫头们混熟了，常与她们讨论剪发的好处，姑娘们七嘴八舌地告诉她。

“剪掉了好，梳起来别提有多方便了！”

“洗头也不费事！”

“一瞧，多有精神！”

老太太乐呵呵地笑了，掂了掂脑后那大而沉的发髻，心动了……

星期天，羡苏来了，母亲拿出工具，请她动手，羡苏兴奋得眼睛发光：“太师母，我这一剪子下去，你后悔也来不及了。”

“叫你剪，你就剪呗！”母亲笑了起来，“穷唠叨，像个老太婆……”

嚓嚓嚓，剪子悦耳地响，嚓去了母亲脑袋后生得很低的头发——鲁迅后面的头发也生得很低，很像他的母亲。

剪毕，梳理、修整，羡苏将镜子递给母亲。她刚照了照，就朝西屋大呼起来：“安姑——”

“阿婆！”朱安一边答，一边慌忙地捧着水烟袋，走了过来。“你看，这模样，行吧？”母亲满意地拢了拢顺过耳际的短发。

朱安愣了愣，惊异地看着阿婆这前所未有的形象，嘴唇动了动：“好……”

“你觉着好，也来剪一剪！”母亲麻利地取下围着的白布，把凳子掸了掸。

“不，不，不……”朱安结结巴巴地一边说，一边像逃避什么灾难似的，跑回了西屋。

哈哈哈！新老短发党大笑起来。

过了几天，母亲又劝朱安：“还是剪发好，瞧我，剪掉后躺着看书看报，别提多舒服！”

“可我又不看书，又不看报呀！”朱安老老实实地说。

“瞧你！”母亲有些生气了，“不看书，不看报，总要睡觉吧？剪去，总要舒坦些。”

朱安到底剪去了发髻——

抚一抚清爽的后脑，心中泛起了一种新鲜的舒适感；但一瞧镜中那陌生的形象，她不禁惶惑起来；低首，满地都是受之父母的头发丝，剪得零零碎碎的——她有些伤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