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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发生的“五卅惨案”，转眼之间震动了全中国。

6月5日下午，北京大街上汹涌着游行的人流，古城上空回荡着一阵又一阵悲愤的口号声。

两点，女师大的队伍刚出发，林卓凤气喘吁吁地赶了上来，拍着叮当作响的大书包，兴奋地对广平说：“捐了！周先生为上海工人弟兄捐了五个银圆！”

“太好了！”广平又惊又喜，低首，摩挲了一阵书包，轻声叮嘱卓凤，“你还是先把它拿回学校吧——好好锁上！”

“你这匹害群之马呀！”卓凤捶了她一拳头，“心越来越细了。”

“快去快回！”广平使劲推她，“莫非你敢不听总干事的命令么？”

“就走就走，我若来晚了，你帮我使劲多喊几声……”

宽阔的大街今天成了狭窄的河道，被人流挤得拥挤不堪，所以直到下午六点，女师大的队伍才总算挪到了天安门。

累极、乏极，她们席地而坐，等待国民大会的开始。

忽然，姑娘们被一阵骚动所吸引：

“打！”东边的一帮人在喊打。

“打！”西边的一帮人也在喊打。

遍寻场内，并无一名值得一打的高鼻蓝眼的帝国主义者，原来是北大、师大的人窝里斗，台上争做主席，争做总指挥，台下两派呐喊助威。

这是什么时候呀！同胞间还自相残杀，互争雄长，女师大的同学气得大声疾呼：“停止！停止！……”

同胞争霸，正在兴头上，自然不会停止。所以争的只管争，气的只管气。

广平愤怒得心房都紧缩了——国要亡了，还不能牺牲私见，就是做了指挥、主席，在耻辱的亡国奴旗帜下，看你往哪儿施展你首领的威风？——她越想越气愤，干脆率领女师大的同学退场以示抗议，返回学校。

可以稍快心意的，是走到一条大街，从路边一辆小汽车的窗口里，杨荫榆探出半边婆婆脸来，瞅着女师大的队伍，笑眯眯地。广平无名火起，跑出队列来，振臂高呼：“打倒杨荫榆！打倒杨荫榆！驱逐杨荫榆！驱逐杨荫榆……”

姑娘们一见，一听，手臂也齐刷刷地举了起来：“打倒杨荫榆！打倒杨荫榆！……”

杨荫榆连忙缩回头，仓皇离去。

哈哈哈！对于这迎头一击的痛快，姑娘们几乎乐疯了。广平更是满意极了，觉得比上次游“午门”的高兴、快活，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于是，她不期然地又想起了鲁迅，先生见此情此景，会说些什么呢？先生！你看这匹害群之马，简直不羁到不可收拾了呀！这可怎么办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