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三人行 鲁迅与许广平、朱安
1.11.10 10
10

果然不出广平所料,《宣言》的发表,使战线扩充,各种势力纷纷登台表演,沉寂的北京城突然间热闹起来。

30日出刊的《现代评论》,陈源以局外人面目杀了出来,以为此次女师大风潮是有“在北京教育界占有最大势力的某系某籍的人在暗中鼓动”“挑剔风潮”,将女师大比成“臭茅厕”,希望“教育当局”打扫,“万不可再敷衍下去”。

很明白,“某系某籍的人”就是指的“国学系浙江籍”的教员。对于这种为主人侦察指点猎物的狗,鲁迅愤怒了,当天就作了《并非闲话》,痛斥陈源“自在黑幕中,偏说不知道,替暴君奔走,却以局外人自居;满肚子怀着鬼胎,而装出公允的笑脸”。

当晚,鲁迅就向广平写信,报告与“正人君子”们的这场交火,表示自己“既经骂起,就要骂下去,杨荫榆尚无割舌之权,总还要被骂几回的”。

广平来信中那饱含深情的询问,使鲁迅难以自持,他承认:“现在老实说一句罢,‘世界岂真不过如此而已么?……’这些话,确是‘为对小鬼而说的’。”

他向广平彻底敞开了自己的心扉——

鲁迅看到了自己与广平在“反抗”上的不同:“你的反抗,是为希望光明到来罢?(我想,一定是如此的。)但我的反抗,却不过是偏与黑暗捣乱。”

捣乱,当然不等于正儿八经的正面作战。这里鲁迅实际上是袒露了自己的一种沉痛思索:黑暗势力太强大了!

二人为何有这种不同呢?他认为“这是年龄、经历、环境等等不同之故,不足为奇”。

鲁迅又触到了两人间的一大敏感区——年龄问题。“不足为奇”,他好像说得很坦然,其实这是一种逆反心理,字面上的坦然越能显示内心的不坦然——无论如何,要发展两人的关系,年龄自然是一大难题,鲁迅挑明这一点,表现了他的真诚,又表现了他的一种期待。

面对知己,鲁迅推心置腹地总结了自己的思想:“其实,我的意见原也不容易了然,因为其中本有许多矛盾,教我自己说,或者是‘人道主义’与‘个人的无治主义’的两种思想的消长起伏罢,所以我忽而爱人,忽而憎人;做事的时候,有时确为别人,有时却为自己玩玩,有时则竟因为希望将生命从速消磨,所以故意拼命地做。此外或者还有什么道理,自己也不甚了然。”

其实“道理”鲁迅自己是很“了然”的,他在这一段的末尾说:“所从者何,就因为我的思想太黑暗,但是究竟是否真确,不得而知,所以只能在自身试验,不能邀请别人。”

末了,鲁迅热情地邀请广平:“《莽原》实在有些穿棉花鞋了,但没有撒泼文章,真是无法……待‘闹潮’略有结束,你这一匹‘害群之马’多来发一点议论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