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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行 鲁迅与许广平、朱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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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平是13日早上收到鲁迅的回信的。

当她打开信封,抽出那带红线的白信纸,打开笺面,第一行三个字跳了出来——

“广平兄”!

她顷刻间有些手脚无措了:“不,先生吾师,原谅我太愚小了!我值得而且敢配当‘兄’吗?不!不!……”

广平一口气将信读完,仿佛一道雪亮的雷电闪过,劈开一条艰难而壮阔的人生大道来……她觉得先生的心和自己的心之间是如此血脉相通,因而产生了一种深切的感应。

当这种感应达到最深之时,她反而陷入了沉思,竟提不起笔来,回先生只字片语。

广平将信给卓凤看,卓凤连忙把其中的警句,像抄讲义似的工整地抄录下来。

到了15日,广平终于展开信笺,拿起钢笔来。

她很奇怪,同在京城内,因邮政交通的阻隔,自己要前后三天才能收到先生的信;她更奇怪的是,自己也是恰好隔了前后三天,才提笔起来陈述自己所要说的话——而读来信三天中自己感应最深时,反而写不出一个字来!

当她发现这种时间上的巧合时,心中涌动起一种感动的浪潮,迅速地写下了抬头“鲁迅先生吾师左右”,把自己的这种发现坦诚地告诉了先生。

她觉得,在他的面前,自己完全可以是自由的,于是她的笔变得流畅起来,大胆地与先生辩论起“广平兄”的“兄”字来。

……我绝无此勇气而且更无此斗胆当吾师先生的“兄”的;先生之意何居?弟子乌得而知也。不曰“同学”不曰“弟”而曰“兄”,游戏欤——游戏欤?此鲁迅先生之所以为“鲁迅先生”吾师也欤?!

她很开心,停下笔来,默想先生读到此时的神情,然后笔锋一转,开始攻击教育界的黑暗。愤懑与不平折磨着她,她准备挺身而斗了,可先生却要她实行“壕堑战”,这真如何是好?

而对于先生所训示的“如何在世上混过去的方法”,广平却是十分神往:

我也相信,遇着荆棘,正可以尝尝荆棘刺到我的足上那种风味,刺到腿、身、手、面……是什么味,各种花草树木的钩刺……是什么味,对于我的触觉是否起同样的反应?我尝遍之后,然后慢慢一根根地从身上拔下那些刺来,或者也无须把那些刺拔下来,就做我后天的装饰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