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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行 鲁迅与许广平、朱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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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与作人的挚友郁达夫曾认为——

在笃信科学,赞成进化论,热爱人类,立志改革社会方面,他们弟兄俩是一致的,但所主张的手段却又各不相同:鲁迅一味急进,宁为玉碎;作人则酷爱和平,想以人类爱来推进社会,用不流血的革命来实现他的理想。鲁迅性喜疑人,在冷冰冰的那张青脸皮层下,潮涌发酵着沸血和热情;作人头脑比鲁迅冷静,行动比鲁迅犹豫,斗争使他感到了一种困乏,于是想歇歇,喝一口苦茶润润喉舌,再到东篱下去采采幽菊闲花。

偏偏信子又插进两人中来作梗,有一日,她与妹妹芳子在窗下私议,有一句话冒了出来:“给他冷清冷清,冷清得他要死。”

鲁迅无意中听到了,很诧怪信子竟然这样,心中陡然像塞满了硬冰。

后来她甚至说鲁迅对她有失敬之处。

本来兄弟俩思想就如此分歧,彼此又如此执着地各自走着自己的路,这根“火柴”一划,“导火线”自然吱吱地响了起来。

1923年的7月14日,晚上天气很闷热,大先生的学生孙伏园来坐了一会儿,就告辞了。

胡妈等了很久,也不见大先生出来吃饭,就到南屋叫他。

门虚掩着一扇,昏黄的灯光遁出一束,抹在屋前的两株丁香树上。

大先生独坐灯下,桌上排着几个小茶碟:煮烂蚕豆,煮咸小花生,豆腐干——都是街口小酒摊上之物,他正一口口地喝着白干,黄黑的脸上泛着暗红的酒潮。

“大先生,到里屋吃饭吧。”

“用不着了。”大先生将一个蚕豆丢入口中,细细地嚼着,“从今以后,我自个儿在这里吃了——你做你的事去吧……”

“为什么?”胡妈很诧异。

“不为什么。”他又狠狠地喝了一大口。

“大先生,你要爱惜自己呀!”胡妈眼圈儿红了,她深知他一旦做出决定是任何人也无法劝阻的,“你看你喝起白干来了,你又刚拔了几颗牙……”

“我会爱惜自己的!”他平静地又端起了酒杯,“不过不是为了自己,多半是为了恨我的那些人……今天是值得我记下来的……”

胡妈赶紧退出来,走到台阶下,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十天前的那一幕——

那天大先生、二先生休假,兄弟俩相约一齐出门,去东安市场和东交民巷书店逛了很久,然后又去山本照相馆买了十多张佛像照片……回家时兄弟俩是何等高兴,何等亲热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