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伊丽莎白女王晚境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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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心的伊丽莎白女王——坚强的伊丽莎白女王——接待法国大使——伊丽莎白女王心神不宁——警告与恳求——联合势力——处决令——最后一根稻草——诺丁汉伯爵夫人的请求——戒指背后的故事——一发不可收拾的强烈痛苦——伊丽莎白女王的预感——每况愈下的身体——在里士满的生活——奇怪的命令——戒指的象征——离去的人——詹姆斯六世——继承人问题——最后的祈祷——伊丽莎白女王驾崩——英格兰议会的宣布——急切地赶往苏格兰的人——历史悠久的威斯敏斯特教堂——国王的陵寝——权贵的荣誉——伊丽莎白女王的纪念碑

埃塞克斯伯爵被处决后，伊丽莎白女王伤心不已。不过，我们都知道的，她是一个坚强的女人，所以，她开始尝试着去忘记埃塞克斯伯爵，开始尝试着恢复到以前的精神状态。因此，埃塞克斯伯爵死后的某段时间里，伊丽莎白女王如往常一样外出打猎、参加宴会。这个时候，英格兰和西班牙的战争还在继续，如前所述，伊丽莎白女王在此投注了极大的心血，尤其在埃塞克斯伯爵死后，伊丽莎白女王更是全身心地扑在了这上面。

后来，为了接待法国大使，她更是自掏腰包，为大使举行了盛大的欢迎仪式，带着他走遍了英格兰的每一处胜地，极尽奢华地款待了大使好多天。为了款待这位大使，她甚至专门命人从自己生活的宫殿里取来了王室专用的餐具和家具。那之后，她还计划与法国国王会面，并最终在多佛完成了会面。

但是，结果表明，无论伊丽莎白女王怎么努力，她都很难忘记埃塞克斯伯爵，她还是会时不时地想起她。读者们应该还记得，在爱尔兰平叛的时候，埃塞克斯伯爵曾经隔着河与叛军的头领蒂龙谈判过，当时，有一个名叫哈林顿的官员也在场。后来，因为西班牙的援助，爱尔兰的叛乱依然没有被平定。某一天，因为爱尔兰的战事，伊丽莎白女王接见了哈林顿。了解了爱尔兰的战事之后，伊丽莎白女王开口问道：“你见过叛军首领蒂龙吗？”哈林顿回答说见过。然后伊丽莎白女王瞬间便明白他是在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见过蒂龙了。伊丽莎白女王的眼中突然出现了眼泪，她哽咽着说道：“哦，我想起来了，你以前见过他！”

而每次想起埃塞克斯伯爵，伊丽莎白女王都会变得心情沉重，时间的流逝并没有带走或减轻伊丽莎白女王的痛苦。的确，对年轻人来说，无论它们遭遇了多么难以治愈的痛苦，无论它们内心的烦乱是多么的难以控制，时间都会治愈它们、平息它们。但是，对老年人来说，当他们的心灵遭遇重创时，他们已经很难再恢复到曾经轻松的心情了，他们会不知所措、痛苦虚弱，很有可能，只有死亡才能带走它们。

有一次，在接见法国大使的时候，伊丽莎白女王说道：“唉，我都有点厌倦现在的生活了，每次想到埃塞克斯伯爵，我都痛苦不已，叹息良久，不知不觉中便泪流满面。他在世的时候，我总是因为他而心神不宁。我了解他，他是个有野心、有能力的人，但是他太急躁了。当时，我特别担心将来的某一天，他会突然想不开，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最终害了自己。我严厉地警告过他，也诚挚地恳求过他，让他不要卷入什么阴谋之中。而且，我也明确说了，如果他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英格兰、对不起我的事情，那么，我也救不了他的，到时候，英格兰的法律会做出判决。可是啊，我的警告、恳求还是没能让他回头。”

我想，伊丽莎白女王一定也模糊地意识到，在埃塞克斯伯爵之死中，她也需要负一定的责任。正是她最初的宠溺与后来的冷落，才把他逼上了反叛的道路吧。出事之后，埃塞克斯伯爵的势力几乎被一网打尽，之前反对他的人开始掌握权力。审判期间，英格兰的法官、她朝廷中的大臣、她的私人顾问、统率军队的将军联合了起来，共同请求她签署埃塞克斯伯爵的处决令。虽然她签署了那份处决令，但是不久之后，悲伤、痛苦到难以自持的她便立刻召回了它。可是最后，在各种压力之下，她还是再次签署了处决令，“亲手”把他送上了断头台。

1602年年底发生的一件事似乎成了压垮伊丽莎白女王的最后一根稻草。那时，诺丁汉伯爵夫人病重，似乎将不久于人世。而就在这个时候，她却派人来求见伊丽莎白女王，请求女王陛下去探望她一下。那个人说伯爵夫人有重要的事情要禀报给女王陛下，于是，伊丽莎白女王便立刻摆驾去探望了她。

来到诺丁汉伯爵夫人的床边后，伯爵夫人立刻把一枚戒指递给了伊丽莎白女王。伊丽莎白女王立刻认出来了，这是她送给埃塞克斯伯爵的戒指，她曾承诺过，无论何时，只要他身处险境，他便可以派人送来戒指，而见到这戒指后，无论如何，她都会救他。可以说，这枚戒指就是她保护埃塞克斯伯爵的特殊誓约。

见到戒指后，伊丽莎白女王先是震惊了一会儿，接着，她便急切地问道：“你是从哪儿得到这枚戒指的？”

诺丁汉伯爵夫人说道：“尊敬的女王陛下，这是埃塞克斯伯爵被囚伦敦塔时交我的。被定罪之后，他便恳求我把这枚戒指交给您，请您饶恕他，救救他。本来，我是打算按照约定把这枚戒指交给您的，但是我的丈夫不让我这样做，您也知道的，他是埃塞克斯伯爵的政敌。结果，因为我没有按照约定把戒指送到您的手里，埃塞克斯伯爵被送上了断头台。而且，恐怕他在死之前特别失望吧，他应该觉得，我把戒指交给您之后，您还是签署了处决他的处决令。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如果不在死前向您坦白这件事的话，我就是死也无法安心的。”

听完这些话，悲愤莫名的伊丽莎白女王，对着濒死的诺丁汉伯爵夫人说出了最尖锐刻薄的话语，她说：“即使他能够原谅你，我也永远不会原谅你！”

图为汉诺丁伯爵夫人凯瑟琳·凯里，罗伯特·皮克（Robert Peake，1551—1619）绘

没过多久，无法抑制的悲伤便取代了伊丽莎白女王对诺丁汉伯爵夫人的恨。睹物思人，见到戒指后，伊丽莎白女王再次想起了一直无法忘怀的埃塞克斯伯爵，而且这次的悲痛是如此的强烈，如此的一发不可收拾。她想象着埃塞克斯伯爵在伦敦塔里无助的样子，想象着他日复一日地、痛苦而又焦虑地等待着她，等待着她履行当时庄严承诺的样子，想象着他最后绝望地被送上断头台时的场景。这些痛苦不断地刺激着伊丽莎白女王，最后，她让她的仆人们打扫了宫殿的最深处——宫殿最隐蔽的地方，把一些垫子铺在那上面的地板上。之后，伊丽莎白女王便拒绝进食，整日躺在垫子上，任由头发变得凌乱。心中的痛苦是最伤身体的，不久之后，伊丽莎白女王的身体健康便出了问题。

1603年1月，伊丽莎白女王觉得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于是她决定离开威斯敏斯特，搬到里士满去。在里士满，伊丽莎白女王日常居住的房间连着议事室，这样一来，她处理政务、做礼拜就能方便一些。在那里，在聆听祷告的时候，伊丽莎白女王觉得自己已经完成了上帝交给她的使命，没有白来这个世界一遭。每当这个时候，她总能从上帝那里得到慰籍，这时，她心中的痛苦也会有所缓解、有所减轻。

因为伊丽莎白女王搬往里士满的决定太过仓促，也太过强烈，所以，他们其实是在狂风暴雨中，顶着一月的严寒搬过去的。因为路上的颠簸，搬到里士满后，伊丽莎白女王的身体更加糟糕了。在里士满，伊丽莎白女王依然拒绝上床，依然整天躺在垫子上。这一次，这些垫子被放在了接近门口的地板上，到了祷告时间，伊丽莎白女王便命人拉开房门，她就躺在那里，聆听着外面牧师们诵读祷告词的声音。

图为伊丽莎白女王垂危之际的一幅画像，画像中两个丘比特手捧王冠，女王左侧靠着生命之神，右侧靠着死亡之神，绘者信息不详

里士满宫是伊丽莎白女王生前居住的最后一处宫殿，图为里士满宫的一幅雕版画，詹姆斯·巴西尔（James Basire，1730—1802）绘

有一天，伊丽莎白女王突然下达了一个很奇怪的命令，她命身边的人取下她手上的那枚戒指。读者们应该还记得，这是她在登基的时候带上的，她把登基成为英格兰国王视为嫁给英格兰王国、嫁给英格兰人民。因为这枚戒指已经戴了45年，因为戒指周围的肌肉已经肿胀了，所以她的仆人没办法凭人力取下戒指。最后，他们不得不借助工具直接毁掉那枚戒指，整个过程沉默而庄严。无论是对伊丽莎白女王本人，还是对英格兰人民来说，这枚戒指都是团结的象征，可是现在，戒指断了，戒指曾经承载的誓约，也将随着伊丽莎白女王离去。

伊丽莎白女王的身体越来越差，她身边的人觉得她随时都有可能驾崩。有了这种感觉之后，跟随她多年的勋贵和政客们一个接一个地离她而去，一个接一个地悄悄离开伦敦，急切地赶到苏格兰，准备在伊丽莎白女王驾崩后的第一时间向现在的苏格兰国王，英格兰王位的继承人詹姆斯六世（在英格兰则称为詹姆斯一世）致敬。

1603年3月23日，垂危的伊丽莎白女王已经不能说话了。那天下午，她趁着比较清醒的时机，用手势召来了身边的人——那些还没有离开她、前往苏格兰的人。他们也明白了女王的意思，于是，他们中的代表问她希望谁来继承英格兰王位，然后，因为伊丽莎白女王已经不能说话了，那个代表便一个接一个地报出继承人选的名字。当他说出苏格兰国王詹姆斯六世的时候，伊丽莎白女王做了一个同意的手势，于是，他们便明白她的意思了。之后，他们便离开了。

当天晚上六点，伊丽莎白女王示意身边的侍女请大主教和她的牧师来，之后，她又示意请大主教开始祈祷。年老的大主教跪着祷告了很长时间，在结束祈祷的时候，他说愿上帝赐福于女王。可是，就在大主教准备起身的时候，伊丽莎白女王做了个手势，不明所以的大主教便把目光投向伊丽莎白女王身边的侍女，那个侍女说女王陛下希望他继续祈祷。虽然大主教已经十分疲惫了，但他还是继续祷告了半小时。正当他再一次准备结束祷告时，伊丽莎白女王再次以手势示意继续。想到他的祷告给了女王陛下极大的安慰后，大主教以更大的热情为伊丽莎白女王祈祷了很长时间。这次的祈祷持续的时间是如此之长，以至于伊丽莎白女王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地悄悄离去了。最后，祈祷完毕之后，大主教也悄悄地离开了。这一下子，伊丽莎白女王身边只剩下她的侍女和护士了。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她们一直陪着伊丽莎白女王身边，还不时地测一测她的脉搏、呼吸。最后，午夜时分，那里传出了伊丽莎白女王驾崩的消息。

得知伊丽莎白女王驾崩后，英格兰议会召开会议，宣布苏格兰国王詹姆斯六世为新的英格兰国王。这一下子，英格兰通往苏格兰的马路上立刻挤满了人，这些人或独自一人、或成群结队，不过无一例外都快马加鞭地往苏格兰赶去，与此同时，在英格兰前往苏格兰的海路上，一些人也是迫不及待地扬帆疾驰。这些渴望权势的野心家们都希望能够先一步来到苏格兰国王詹姆斯六世面前，向他表达敬意，以期获得他的青睐。

而刚刚驾崩的伊丽莎白女王则躺在那里，被他们忽略、忘记。也是，这些渴望权力的人只对她的权力感兴趣，一旦她驾崩了，一旦她的权力消失了，他们才不会为她哀悼、为她恸哭呢。

英格兰国王詹姆斯一世是伊丽莎白女王的继承人，在此之前，他还是苏格兰国王詹姆斯六世，图为他的画像，约翰·德·克里茨（John de Critz，1551—1642）绘

图为威斯敏斯特教堂中伊丽莎白女王的墓碑，摄者信息不详

驾崩之后，伊丽莎白女王的遗体被送到了威斯敏斯特教堂安葬。威斯敏斯特教堂已经有1200年到1500年的历史了，是英格兰最古老的地方之一。更确切地说，它不是一栋建筑，也不是一组建筑群，而是如国家、王朝一般世代相传的建筑群。最早的时候，这个地方是人们献祭的场所，如果我们认真追溯的话，可以把这段历史时期的上限追溯到公元前。依靠书面记载的史料的话，我们可以追溯到一千多年前。

从古至今，威斯敏斯特教堂都是英格兰国王的陵寝，他们的纪念碑和雕像以变化无穷的方式装饰着墙面和甬道。另外，英格兰的政治家、将军以及海军英雄也获得了入葬威斯敏斯特教堂的荣誉，他们的遗体被安置在威斯敏斯特教堂的大理石地板下面。

图为威斯敏斯特教堂旧址，托马斯·马尔顿（Thomas Malton，1748—1804）绘

除此之外，虽然这个教堂主要用于埋葬那些权贵们的骸骨，但是，权贵们愿意为杰出的思想者们屈就、降尊，因此，威斯敏斯特教堂专门为文学奇才们留出了一块地方。现在，这里埋葬着弥尔顿、约瑟夫·艾迪生和莎士比亚等文学巨匠。

在欧洲的表达中，礼拜堂一词意味着她与主教堂相连，伊丽莎白女王的遗体就被埋葬在了威斯敏斯特教堂中的亨利七世礼拜堂，现在，那里还矗立着伊丽莎白女王的纪念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