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苏格兰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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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丽莎白女王和苏格兰玛丽女王——大获全胜的伊丽莎白女王——家谱中的关系与权利——双方的观点——急需用钱的亨利七世——丰厚的嫁妆——长子早逝——教皇的豁免——亨利八世的第一桩婚姻——离婚与宗教改革——第二桩婚姻——苏格兰玛丽女王的野心——不安的伊丽莎白女王——使者前往法国——温和的宗教改革——苏格兰的新教势力——苏格兰内战爆发——犹豫不决的伊丽莎白女王——塞西尔爵士的谏言——法兰西的使者——法国和苏格兰玛丽女王的抗议——双方的海上援军——苏格兰战场上的形势——翘首以盼的敌我双方——海上援军出现——欣喜若狂的法军——从天堂到地狱——“爱丁堡条约”——一则至关重要的条款——苏格兰战争结束——矛盾激化——准备返回苏格兰的苏格兰玛丽女王——苏格兰玛丽女王的请求——伊丽莎白女王的条件——暗斗不休

在历史上，英格兰伊丽莎白女王和苏格兰玛丽女王的名字似乎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首先，她们是同时代的君主，几乎在同一时期，各自统治着自己的王宫；第二，她们两人是表亲，她们两人分别统治的国家——英格兰和苏格兰又是姊妹王国；第三，她们两人是难以和解的敌人，她们之间的对抗和敌意时而隐蔽、时而公开。

最后，大获全胜的伊丽莎白女王不仅囚禁了苏格兰玛丽女王，囚禁她多年之后，伊丽莎白女王更是下令——或者说默许——将苏格兰玛丽女王送上断头台。

仔细对比的话，我们便能够发现：苏格兰玛丽女王漂亮、娇柔、可爱，伊丽莎白女王多才、阳刚、相貌平平；苏格兰玛丽女王朴实、真挚、温柔，伊丽莎白女王无情、神秘、虚情假意。冷酷、老于世故的伊丽莎白女王赢得了全世界的掌声。伊丽莎白女王在世的时候，整个世界都在颂扬伊丽莎白女王看得见的伟大，却忘记在隐忍、孤独中依然温顺、坚韧的苏格兰玛丽女王。但是，当伊丽莎白女王耀眼的光环和魅力逐渐消逝之后，人们发现，比起伊丽莎白女王的骄傲和权力，苏格兰玛丽女王的美丽和不幸有着更大的魅力。

图为苏格兰玛丽女王在英格兰囚禁期间的一幅画像，尼古拉斯·希利亚德（Nicholas Hilliard，1547—1619）绘

虽然伊丽莎白女王在世的时候，吸引了整个世界的目光，享受着众人的敬仰——那个时候，伦敦、威斯敏斯特以及凯尼尔沃思，吸引着人们的注意力，但是，回顾历史的时候，苏格兰玛丽女王却引起了人们更大的兴趣——现在，人们更关注霍利鲁德与利文湖。

想要捋清伊丽莎白女王和苏格兰玛丽女王的矛盾根源，我们还得回溯伊丽莎白女王时期英格兰王室的玉牒，回溯亨利八世的第一、第二桩婚姻。

首先，伊丽莎白女王时期英格兰王室的玉牒清晰明了地展现了伊丽莎白女王和苏格兰玛丽女王之间的亲缘关系，以及她们对英格兰王位的继承顺序。显而易见，只要伊丽莎白女王是亨利八世的合法女儿，那么她便是英格兰王位的合法继承人，那么她继承英格兰王位一事便是合法的——换句话说就是，这样一来，在法律上，伊丽莎白女王的王位便牢不可破。但是，就在这一点上，支持伊丽莎白女王的人和支持苏格兰玛丽女王的人各执一词，而他们争论的核心便是亨利八世与他的第一任妻子阿拉贡的凯瑟琳的婚姻是否有效。

如前所述，在与阿拉贡的凯瑟琳正式离婚前，亨利八世就与安妮·博林结婚了。这样一来，除非亨利八世与阿拉贡的凯瑟琳这场婚姻从一开始就无效，否则的话，亨利八世与安妮·博林的婚姻便是无效的。而如果亨利八世与安妮·博林的婚姻无效的话，伊丽莎白女王便不能算亨利八世合法的女儿，只能算是私生女，而依照当时的法律，私生女是没有王位继承权的。

首先，伊丽莎白女王的支持者认为，亨利八世与阿拉贡的凯瑟琳的婚姻从根本上就是无效的。可是，苏格兰玛丽女王的支持者却认为，罗马教皇的特许是至高无上的，所以，亨利八世和阿拉贡的凯瑟琳是合法夫妻，而安妮·博林只能算作情妇。在此，我不得不插叙一下亨利八世和阿拉贡的凯瑟琳的婚姻详情。

图为一幅佛兰德斯挂毯，生动描述了亚瑟迎娶阿拉贡的凯瑟琳时的场景

图为亨利七世的长子亚瑟，他肩披红玫瑰和白玫瑰相间的衣领，头戴双花环帽钩的帽子，气质不凡。绘者信息不详

我在前面也说过了，在嫁给亨利八世之前，阿拉贡的凯瑟琳是他哥哥的妻子，也就是亨利八世的嫂子。在亨利七世的几个孩子中，亚瑟和亨利分别是他的长子和二子。就在长子亚瑟16岁时，亨利七世急需用钱，因此，他便计划让长子亚瑟迎娶阿拉贡的凯瑟琳，以此“赚取”一笔丰厚的嫁妆。而阿拉贡的凯瑟琳也的确带来了一笔丰厚的嫁妆——10万先令。但是，婚后不久，年轻的新郎亚瑟便去世了。

图为亨利七世半身像，绘者信息不详

对亨利七世来说，长子的早逝既是一个悲伤的家庭灾难，又是一个巨大的经济损失。按照当时的法律和惯例，长子去世后，他不仅拿不到阿拉贡的凯瑟琳剩下一半的嫁妆，而且还得把之前已经收到的5万先令退回去。最后，亨利七世居然突发奇想，想让自己的儿子亨利八世娶了哥哥亚瑟的妻子。虽然基督教国家从未发生过弟弟续娶哥哥遗孀的事情，虽然所有法律都反对这样的事情，但是阿拉贡的凯瑟琳之父，阿拉贡国王说：“如果教皇能够特许他们结婚的话，我就不会反对这件事。不仅如此，而且我也会把剩下那一半嫁妆补齐。”最终，罗马教皇真的同意了这件事，可以说，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结婚了。可是，亨利七世根本没有等到这一天——亨利八世还没有迎娶阿拉贡的凯瑟琳，他便驾崩了。英格兰国王亨利七世驾崩之后，作为他依然在世的长子，亨利八世继承了英格兰王位。继位之后，虽然很多人都认为教皇的豁免也不能让之前的那桩婚姻合法，但是亨利八世依然迎娶了阿拉贡的凯瑟琳。

图为1509年亨利七世在里士满宫中临死之际的场景，托马斯·莱奥斯里（Thomas Wriothesley）绘

婚后，虽然阿拉贡的凯瑟琳一直尽职尽责，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亨利八世的事情，但是后来，移情别恋的亨利八世还是以之前那些事情为借口抛弃了她，另外娶了安妮·博林。因为亨利八世和阿拉贡的凯瑟琳这桩婚姻是经过教皇特许的，所以，如果亨利八世想与阿拉贡的凯瑟琳离婚的话，他也必须得到教皇的特许。可是，无论亨利八世多么“努力”，罗马教皇就是不允许他们离婚。最后，一怒之下，亨利八世脱离了天主教，改信了新教，而英格兰也从一个天主教国家转变为了一个信奉新教的国家。不过，如前所述，因为安妮·博林已经有了身孕，所以等不及的亨利八世根本没有等到新教的特许，便直接宣布他的第一次婚姻是无效的，然后立刻与安妮·博林结了婚。

亨利八世还未和阿拉贡的凯瑟琳离婚就与安妮·博林坠入爱河。图为他与安妮·博林一起打猎的亲密情景，威廉·鲍威尔·弗里斯（William Powell Frith，1819—1909）绘

再来说一说苏格兰玛丽女王，虽然刚一出生，她便成了苏格兰的女王，但是，和英格兰的爱德华六世一样，在未成年之前，苏格兰的国政只能委托摄政王处理，只有成年之后，她才能真正亲政。后来，为了躲避苏格兰王国的内部麻烦，也为了接受更好的教育，很小的时候，苏格兰玛丽女王便被送到了法国。就这样，温柔、漂亮的苏格兰玛丽女王便快乐、自由地在法国生活了很多年，16岁的时候，她便嫁给了当时的法国王子。我在《苏格兰玛丽女王》一书以及相关的丛书中详细讲述了苏格兰玛丽女王的故事，有兴趣的读者可以专门去读一读那本书。

图为苏格兰玛丽女王与她的第一任丈夫弗朗西斯二世，绘者信息不详

在法国期间，苏格兰玛丽女王身边也聚起了一个庞大的、有影响力的圈子。前面我便说过，苏格兰玛丽女王信奉天主教，因此，这个圈子里的人都是天主教徒。因为伊丽莎白女王和英格兰信奉新教，所以，这些人总想给伊丽莎白女王的统治制造一些麻烦，因此，他们便怂恿苏格兰玛丽女王去继承英格兰的王位。

在这些人的蛊惑下，年轻的苏格兰玛丽女王真的生出了这样的野心，后来，在一些官方场合和公共活动中，她更是擅自使用了英格兰女王的称号，将英格兰王室军徽用于苏格兰的部队，将英格兰王室的纹章标在她的家具和餐具上。

得知苏格兰玛丽女王想与她争夺英格兰的王位之后，伊丽莎白女王变得不安起来。她知道，短期来看，苏格兰玛丽女王或许威胁不到她的地位，但是在英格兰王国内，天主教的势力依然很强大，因为信仰问题，他们更愿意支持苏格兰玛丽女王，这样一来，也许在不久的将来，英格兰便会爆发内乱。因此，为了维护国内的安定，为了维护自己的统治地位，她首先派了一个使者前往法国，告诫苏格兰玛丽女王注意言行。然而，使者并没有带回令伊丽莎白女王满意的答复。另外，伊丽莎白女王也清楚，所有的危险都来自英格兰国内的天主教势力，因此，她便继续小心、谨慎地推进宗教改革。不过，伊丽莎白女王比她的姐姐玛丽女王和弟弟爱德华六世的高明之处便在此，她是以温和的方式，慢慢地限制、削弱天主教的势力的。

与此同时，苏格兰的新教势力也开始发展起来，逐渐具备了与苏格兰天主教势力抗衡的力量。后来，苏格兰的新教徒们自发地组织了起来，准备公开反对苏格兰的摄政王。为了获得援助，他们还专门派人求见了伊丽莎白女王，希望她能够给予支援。

最开始的时候，伊丽莎白女王犹豫不决，难以下定决心。首先，严格意义上来说，苏格兰的新教徒是叛军，她与英格兰王国怎么能够支持他国的叛军呢？第二，伊丽莎白女王非常节俭，而装备一支舰队、派出一支军队、进行一场战争的花费很大；第三，如果她真的能够支持苏格兰的新教势力，如果苏格兰的新教势力真的能够推翻苏格兰政府，那么，她便可以对苏格兰施加影响，甚至操纵苏格兰新教政府；第四，其实，这也可以算作她与苏格兰玛丽女王的斗争，如果她获胜了，那么苏格兰玛丽女王可能便无力“染指”英格兰王座，而如果她失败了的话，她可能得下台。

和大臣研究了很长时间之后，伊丽莎白女王决定放手一搏，而且她那位谨慎睿智的顾问塞西尔爵士也强烈地建议她试一试。塞西尔爵士曾对伊丽莎白女王说道：“尊敬的女王陛下，这场战争的主战场应该是苏格兰，当然了，法国也可能会成为战场。但是无论如何，只要战场不在英格兰，我们便能够获益。”

得知苏格兰玛丽女王已经说动法国政府出兵之后，伊丽莎白女王也开始紧锣密鼓地准备派兵事宜。获悉英格兰王国的动作后，法国政府和苏格兰玛丽女王震惊不已。他们派使者抗议道：“尊敬的伊丽莎白女王，我们都没有想到您居然会支持苏格兰的叛军，这完全不合理！自古以来，英格兰王国和苏格兰王国便亲如姊妹，而现在，身为英格兰国王的您居然要支持苏格兰王国的叛军。”当然了，除了抗议与谴责之外，使者还带来了法国开出的诱人条件，他说：“尊敬的伊丽莎白女王，如果您放弃支援苏格兰叛军的话，那么我们法兰西也放弃加莱，把它送给贵国。”

读者们应该还记得，伊丽莎白女王的姐姐玛丽女王正是因为丢失了这个重要的欧洲堡垒而死的。但是，面对如此诱人的条件，伊丽莎白女王依然坚定地答复道：“既然苏格兰玛丽女王依然妄图染指英格兰王位，那么，我就不得不采取积极措施来保卫我的国家。至于加莱，它不过是一个欧洲大陆的小港口罢了，与英格兰的和平、安全相比，它无足轻重。”

随后，伊丽莎白女王便命一支舰队北上支援苏格兰新教徒了，差不多与此同时，法国的援军也启程了。现在看来，双方的援军都在争分夺秒了，而且，很有可能，谁先抵达，谁便能决定战争的胜负。

图为苏格兰战场的苏格兰政府军与法国援军，绘者信息不详

而在苏格兰战场上，苏格兰新教势力，或者说苏格兰玛丽女王与苏格兰政府口中的叛军，正艰苦地坚守着他们的阵地。那个时候，苏格兰政府军已经得到了来自法国的陆军援军，所以他们处于劣势。可是，就在这时，伊丽莎白女王派出的英格兰陆军赶到了。英格兰的陆上援军抵达之后，战场形势迅速逆转，英格兰援军从外部发起了攻击，苏格兰新教势力的军队从内部发起了反击，苏格兰政府军和他们的法国援军节节败退，最后退到了利斯镇。

图为利斯镇遭遇围攻，绘者信息不详

利斯镇是一个位于福斯湾南部海岸的古老小镇，它距爱丁堡不远——利斯镇是爱丁堡近海的港口，而爱丁堡则位于其南部，距其约4公里，地势也略高于利斯镇。凭借利斯镇坚固的防御工事，苏格兰政府军和法国军队固守待援，焦急地等待着法国的海上援军。虽然苏格兰新教势力的军队和英格兰援军非常想攻克利斯镇，但是因为利斯镇坚固的防御工事，双方谁也奈何不了谁。因此，战到后来，双方都在翘首以盼，盼望着自己一方的舰队到来。

终于有一天，一团白帆从海平面出现，驶到了福斯湾南部。在看到白帆的瞬间，困于利斯镇的苏格兰政府军和法军欣喜若狂。可是，当舰队驶近后，他们才发现这是英格兰的舰队，是伊丽莎白女王派来的援军。一刹那，喜悦便变成了失望，他们仿佛从天堂跌进了地狱。最终，几乎弹尽粮绝的苏格兰政府军和法国军队高高地举起了白旗投降了。

苏格兰新教势力和英格兰援军接受了投降，接着，战后谈判在爱丁堡举行，最终，双方签订了“爱丁堡条约”。根据条约，苏格兰新教徒和天主教徒之间的争端解决了，伊丽莎白女王和法国的援军也撤出了苏格兰。

不过，在“爱丁堡条约”中还有一则至关重要的条款，这则条款规定，只要伊丽莎白女王仍然在世，苏格兰玛丽女王便不得觊觎英格兰王位。对伊丽莎白女王来说，这则条款才是重点。虽然苏格兰玛丽女王的代表们没有当场同意这则条约，但是他们还是表达了带回去请苏格兰玛丽女王过目，并敦促她同意的意思。

可是，在看到这则条约之后，苏格兰玛丽女王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它。她说：“我本来便拥有英格兰王位的继承权，这是我与生俱来的权利，我为何要放弃了。再说了，我本就没打算篡夺伊丽莎白女王的王位，我本就没想过做任何干扰伊丽莎白女王治理英格兰的事情。既然如此，我是不会放弃我与生俱来的权利的，我是不会放弃我所拥有的英格兰王位继承权的。”

虽然苏格兰玛丽女王拒绝了那则条款，但是战争的确已经结束了，双方都不想再启战端，因此，英格兰军队和法国军队都撤回了自己的国家。虽然苏格兰战争已经结束了，但是伊丽莎白女王和苏格兰玛丽女王之间最大的矛盾却没有解决。事实上，矛盾不仅没有解决，反而更加激化了。

就在此时，苏格兰玛丽女王的丈夫法国国王驾崩了，她决定返回苏格兰。在动身前，她给伊丽莎白女王写了一封信，请求她允许自己通过英格兰海域。不过伊丽莎白女王坚持要苏格兰玛丽女王先同意“爱丁堡条约”中的那则条款，真正签署“爱丁堡条约”，不然的话，她是不会同意苏格兰玛丽女王的请求的。苏格兰玛丽女王依然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接着，她便冒着被英格兰海军拦截的危险出发了。虽然伊丽莎白女王的确派出了舰队，准备在半路拦截苏格兰玛丽女王，但是趁着浓雾的掩护，苏格兰玛丽女王还是顺利地返回了苏格兰。此后，虽然英格兰和苏格兰之间没有再发生战争，虽然伊丽莎白女王和苏格兰玛丽女王没有爆发明面上的争端，但是她们之间的暗斗一直没有停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