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隐身人睡觉

隐身人尽管疲惫不堪，身上有伤，但他还是不相信肯普说的要尊重他自由的承诺。他检查了房间的两个窗户，拉上窗帘，打开窗户玻璃，证明肯普说的从窗户逃跑是可行的。窗外的夜晚一片寂静，一弯新月挂在远处的高地上。他又检查了房间的钥匙和更衣室的两道门，发现这里也可以作为逃生之所，感到非常满意。他站在壁炉前的小地毯上，肯普听到了他的哈欠声。

“对不起，”隐身人说道，“今晚不能告诉你我所有的事情，我太困了。毫无疑问，这非常离奇，也很恐怖。但是请你相信我，不管你早上怎么争辩，这的确是可能发生的。我有一个新发现，本来想一个人保守秘密的，但我做不到。我得有个合作者，而你……我们可以一起做这些事情……明天再说吧，肯普，我现在觉得要是再不睡觉马上就要死掉了。”

肯普站在屋子中间，看着这个无头的睡袍，说道：“我看我得走了，这太令人难以置信了，完全颠覆了我以前的看法，要是再发生两件这样的事情，我肯定会疯掉的。但这都是真的，你还需要我给你拿什么东西吗？”

“跟我说晚安吧。”隐身人说道。

“晚安。”肯普说着，握了握隐身人的手，侧过身子向门口走去，突然睡袍向他冲了过来，“你一定要理解我，”睡袍说道，“不要企图捣乱，也不要想来抓我！否则……”

肯普的脸色有些变了，“我已经给你承诺了。”他说道。

肯普出门轻轻地把门关上，里面立刻响起了钥匙转动的声音。他一脸吃惊和无奈地站在那里，又听到跑到更衣室的脚步声，那道门也锁上了。肯普以手击额，说道：“我这是在做梦吗？是这个世界疯了，还是我疯了？”

他把手放在锁上的门上，笑道：“把我关在自己的房间外面，真够荒唐的！”

他来到楼梯口，回头看了看紧闭的房门，“这是事实，”他摸了摸受伤的脖子，说道，“不容争辩的事实。”

“但是……”

他绝望地摇摇头，转身下楼。

他点燃饭厅的灯，掏出雪茄，在房间里兴奋地来回踱步，不时和自己争辩。

“隐身人。”他说道。

“有隐身生物存在吗？……在海洋里肯定是有的，有成千上万种。所有的幼虫，所有硬壳动物和软体动物的幼虫，所有的微生物，还有海蜇，都是隐形的。在海洋里，隐形的生物比看得见的还要多！为什么我以前竟然从来都没有想到这一点。池塘里也同样如此，所有的池塘小生物，无色透明的胶状物，都是隐形的。但空气里面有吗？没有！”

“不可能有。”

“但为什么没有呢？”

“如果人是玻璃做的，也是可以看得见的。”

他陷入了沉思，等他再次开口说话的时候，三支雪茄都已经燃成灰烬洒落在地毯上。他惊叹一声，转身走出房间，来到诊室，点燃了煤气灯。肯普医生不靠行医为生，因而诊室不大，里面摆有当天的报纸。报纸已经被随意打开，扔到一边，肯普医生捡起报纸，开始翻阅，看到《艾坪怪事》的报道，在斯托伊港口，一个水手曾费力地把这个报道读给马维尔先生听。肯普医生将报道迅速浏览了一下。

“全身包裹，”肯普说道，“乔装改扮，藏在里面！‘好像没有谁留意到他的不幸遭遇。’这个家伙叫什么名字呢？”

他扔下报纸，眼睛四处搜寻，“啊！”他说道，他看到了《詹姆士报》，还跟刚送来时一样折叠着，“现在可以找到真相了。”肯普说着，打开报纸，里面有两栏让他感到困惑，其中一个标题写道——《苏塞克斯全村疯狂》。

“天哪！”肯普叫着，急切地往下看。报道讲的是头天下午发生在艾坪的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上文中已经详细讲述过。在另一页，重复了晨报的这部分内容。

肯普把报道重读了一遍：“他在街上左冲右突，横行无忌。杰弗斯被打得人事不省，哈克斯特疼痛依旧，现在都无法描述他当时看到的情形，牧师受辱，妇孺皆惊，窗户破碎。这样离奇的故事也许是编造的，但太精彩了，不印发就太可惜了，读者在看的时候别太当真。”

他扔下报纸，茫然地望着前方；“也许是编造的。”

他又拿起报纸，把整个报道又读了一遍：“可是这跟这个流浪汉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为何要去追这个流浪汉呢？”

他突然跌坐在手术床上，说道：“他不仅是隐身人，还是个疯子、杀人狂。”

黎明的微光射进房里，与灯光和雪茄的烟雾交织在一起，肯普还在房间里踱来踱去，想要弄懂那难以置信的事情。

他兴奋得无法入睡。仆人们睡眼惺忪地下楼看到他的时候，还以为他用功过度病了。他吩咐仆人准备两份早餐送到楼上书房，然后就待在一楼和地下室，不准上楼。他的命令很奇怪，但意思表达非常清楚。说完，他又在饭厅里走来走去，直到早报送达。报纸满篇废话，没有什么实质内容，除了证实头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外，还有一个写得很糟糕的消息，是关于巴多克港口发生的一件怪事。肯普由此了解到快乐的板球手旅馆发生事情的大致经过。“他让我在他身边待了二十四个小时。”马维尔证实说。《艾坪怪事》又增加了一些细节，比较引人注目的是村里的电报线给割了。但这还是无法让人明白隐身人和流浪汉之间的关系，因为马维尔没有提到那三本书，也没有说身上那些钱的来历。报道中已经不再有那种不信任的语气，成群的记者和调查员开始着手调查整个事件。

肯普把每篇报道都仔细看了一遍，又吩咐女仆出去把街上能买到的所有晨报都买来，他又一口气把这些报纸都看了。

“他是隐身的！”他说道，“从报道来看，他已经从愤怒变得疯狂！他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他就在楼上，像空气一样自由。我该怎么办呢？”

“比如，要是我这样做算不算不讲诚信呢？不。”

他走到墙角一个凌乱的桌子旁边，开始写信。写了一半，他把信撕了重写。写完又读了一遍，斟酌一番之后才拿出信封，写上，“巴多克港口，阿德上校收”。

就在肯普写信的时候，隐身人醒了过来，心情很坏。肯普对声音非常敏感，听到楼上传来脚步声，接着就听到椅子被掀翻了，盥洗台的盆也摔坏了。肯普冲上楼，拼命地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