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八章 反害了卿卿性命
第八章 反害了卿卿性命

崇德元年(1636)岁末,关雎宫暖暖的,海兰珠鬓发散乱,紧皱眉头半卧在软榻上,怀孕在身,晚饭后胃口正难受,妹妹布木布泰在她身边。

“吱扭——”,关雎宫的门被轻轻推开,敬事房寝官进来。

“传皇后旨意,从今日起,皇上由庄妃侍寝!”

布木布泰又惊又喜,这是皇后在帮她,自己已是昨日黄花……

海兰珠心里委屈,这个时候她需要皇上在身边,可皇后却安排庄妃侍寝,对妹妹甩了脸色:“我说的嘛,这么殷勤,敢情是别有用心!”

“姐姐,你说什么?”

“心哪里还在我这儿?这个时候,谁也指不上。”

“姐姐……”

“走吧,别招我烦,快走!”海兰珠赌着气翻过身去不再理她。

布木布泰尴尬地站了片刻,再不走又要自讨没趣,她对着海兰珠的背身轻轻说:“姐姐,那我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布木布泰走出门,身后传来“啪——”瓷碗掷地粉碎的声音,姐姐把茶几上的山楂羹摔在地上了。

这一夜,皇上并没有来永福宫,庄妃布木布泰长夜未眠,守着冷冷的烛灯眼巴巴等了一宿。她知道,皇上留在了关雎宫,夫君是姐姐的,不是她的。

等待侍寝的日子竟然很漫长,皇上和姐姐如胶似漆日日不分离,直到崇德二年(1637)四月初,皇上一次也没到永福宫宠幸布木布泰。四月的一天,后宫花园牡丹正开,布木布泰和苏茉尔在园中赏花。

“苏茉尔,那朵花儿开得好,摘了给宸妃送过去。”布木布泰指着一朵盛开的牡丹说。

“苏茉尔,那儿还有……”布木布泰没说完,就见皇上身边的侍卫阿托格急急走来。

“庄妃娘娘,皇上请你回永福宫候着!”

布木布泰不知何事,心中忐忑,她让苏茉尔把摘下的花儿给宸妃送去,自己连忙回宫。侍寝的事布木布泰早就心灰意懒了,这大白天的皇上忽然叫自己回宫候着,又没有吩咐什么事,是不是又犯了什么错?布木布泰对着镜子整整发鬓,镜子里脸儿白嫩红润,弯弯刘海儿下那双透彻清明的眼里满是不安。

正胡思乱想,门开了,皇上来了。布木布泰以为还会有别人,往皇上身后望去,没人。

“皇上万安!”她赶忙跪拜。

皇太极板着脸摆摆手说:“起来吧!”

布木布泰见夫君板着脸,心里打鼓。

皇太极端起茶盅,喝了一口放下还是不说话。

布木布泰心里发毛,小心翼翼问:“皇上近日身体可好?”

皇太极冷冷答道:“还好。”说完起身在房中慢慢踱步,这个房间他好久没来过了。布木布泰惴惴不安想,一定是自己又做错了什么,皇上要斥责自己了。

果然,皇太极发话了。

“本布泰,朕有一事,一直想问你。”

“臣妾俯首恭听。”

“封五宫前,皇后交给我一封信,那可是你写的?”

“是,是臣妾写的。”

“砰!”皇上一拍桌子,吓得布木布泰“哗”地跪在了地上……

“说什么‘高山仰止,景行行止’,洋洋洒洒还真不少写,小本布泰,朕还真不知道你这样会阿谀奉承!”

“皇上委屈臣妾了,那是臣妾心里话,不是阿谀奉承!”布木布泰跪着辩解。

“本布泰,刚刚朝上议事,那个学士鲍承先起草了宣谕朝鲜的圣旨,满纸措辞虚言夸大,我对睿亲王和大臣们说了,朕平素最不喜欢言过其实,阿谀奉承,那个明朝的皇上,把自己比作上天,对人无德无义,徒自张扬,喜欢听阿谀奉承的话,你看看,大明朝今天到了什么地步了,皇上身边被一帮拍马屁的宦官围着,昏庸无道,朝纲将倾!”皇太极说到激愤处,站了起来。

“臣妾错了,可那真的是心里话!”布木布泰半吓半委屈,哭了。

见庄妃跪在地上伤心地哭,双肩一耸一耸的,一副委屈小可怜儿的样子,一缕刘海儿被泪水打湿粘在脸上,黑黑的,沾的不是个地儿,脸上好像长了一撇胡子,皇太极忽然“扑哧”一下,忍不住笑了起来。

皇太极原本就没有生气,刚刚在朝上训斥了那几个学士,他不知怎地想起本布泰的那篇文章,小丫头文笔华丽,净捡好听的话儿,当时自己正忙着立国开朝,累得不亦乐乎,那文章好似一股清泉,熨帖到心,他看了挺舒服,心里直夸好文采。想到庄妃的文采,皇太极一阵热血涌过全身,想起皇后安排了庄妃侍寝的事,他都至今也没有去永福宫。下了朝,他就奔着永福宫来了。路上他想,那个时候小本布泰的文章确实有阿谀奉承之嫌,借着今天,吓唬吓唬她。

见皇上笑了,布木布泰坠入了五里雾中。夫君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既然夫君笑了,想必不是真气,又想想这么久夫君没有宠幸自己,委屈的泪水如泉水般涌出!布木布泰越哭,皇太极就越笑,不一会儿,布木布泰也觉得好笑,脸上还带着泪,不好意思起来。皇太极弯腰扶起布木布泰,亲手为她擦去眼泪,在她的耳边轻轻说:“小本布泰,我的好女人,你们姐俩儿全是我的心肝儿,明天我和睿亲王就要出征朝鲜,今天你好好侍奉朕,让朕精神百倍地为你们打天下!”

皇太极一把抱起布木布泰,走向床帏。这是自宸妃怀孕以后,皇太极和女人的第一次,加上和庄妃有太长时间没有夫妻云雨了,他们小别胜新婚,二人百般恩爱。布木布泰柔情绰态使出万种风情,皇太极仰抚云鬓俯弄芳菲,情到浓处播下龙种。

上天不会总难为一个人,布木布泰否极泰来,她又怀孕了,这是她一生中的第四次,她还想不到,这一次腹中孕育的将是大清下一位帝王。

崇德二年(1637)七月,布木布泰怀孕三个月,姐姐宸妃海兰珠生下八皇子。八皇子降生,皇太极欣喜若狂,这是他最心爱的女人生的儿子,又是他称帝后诞生的第一个儿子,皇太极在大政殿颁布了有清以来的第一道大赦令。宫中内外,盛京上下,举国欢庆。因皇后哲哲无子,这个孩子出生所获得的一切待遇视同嫡后所生,还没出满月,皇上就迫不及待地宣布立这个连名字还没有的婴儿为皇太子。

科尔沁家的女人终于有了男孩儿!皇后哲哲长出一口气,她仍期待着布木布泰,只要庄妃再生一个儿子,就可以牵制宸妃,她的皇后正宫地位将稳若泰山。

布木布泰感到了与以往不同的滋味,胃里不时会来一阵翻江倒海,又格外喜欢吃酸的东西,眼瞧着就要足月,肚子里的小家伙时不时像一条欢蹦乱跳的小鱼儿扑扑腾腾就是一阵。夫君除了上朝议政,和姐姐形影不离,现在全部的喜悦又在八皇子身上,根本无暇关注她。阿妈说“退让一小步,换来一片天”,布木布泰默默接受了这一切,她对腹中的胎儿倾注了深深的母爱。又是一阵胎动,她抚摸自己的圆而有些尖的肚子,感到了孩子有力的心跳,自言自语道:“小东西,现在就对阿妈拳打脚踢,将来可要对你严加管教。”

“主子,严加管教?是谁让您生气了,不会是奴才我吧?”苏茉尔从外面进来,正好听见布木布泰自言自语。

“苏茉尔,没你的事儿,是肚子里的小家伙儿又在踢我。”布木布泰笑了,抬眼看见苏茉尔拎着一个精致的小竹篮儿,好像还挺沉,奇怪地问:“苏茉尔,这是什么?”

“主子,正要向您禀报呢,刚刚睿亲王多尔衮来了,人也不进来,就送过来一小篮子山楂果儿。”

“睿亲王,他来了?”

“嗯,睿亲王说这是最好的山楂果,是他打蓟州时带回来的,送给主子。赶着去皇上那里议事,不进来问候了。”

“睿亲王最近战事正忙,难为他想着。”

红鲜鲜的山楂果让布木布泰叹了一口气,自己的夫君顾不上她,倒是多尔衮多情心细。迷迷糊糊,布木布泰睡着了,是在科尔沁草原,大地悠悠,青草芬芳,赛桑家蒙古包前,一头初生的小牛迎着她轻快地跑来,她弯腰抱起小牛,牛儿贴着她的脸“哞哞”地叫。忽然,小牛变成了一个白胖的婴儿依偎在她的怀里,呀,莫不是生了,还是个男孩儿!一位红衣喇嘛从远处匆匆而来,径直走到她跟前夺过孩子,哈哈大笑道:“好人有好报,你有福来临,此乃统一天下之主也!”说完,他将孩子往天上一抛,“轰隆隆”一阵巨响,平地升起一团红云,那男孩儿红光绕身,瞬间变成一条蟠龙飞天而去!布木布泰大惊,忽地醒了,原来是梦。

天色已黑,布木布泰护着肚子,缓缓坐起,回想梦境,觉得好荒唐。突然,肚子一阵绞痛,生过三个孩子的她明白,要生产了。又是一阵宫缩,布木布泰头上冒出了细绒绒的汗珠,她忍着剧烈的疼痛艰难地对苏茉尔说:“快去通报皇后!”

永福宫忙碌起来。

“庄妃娘娘,用力呀!孩子已经见到头了!”王嬷嬷喊着。

“本布泰,千万别睡,再使一把力气!”是皇后在大声喊。

疼,布木布泰感到好累,体内涌出一股波涛,布木布泰用尽浑身气力。“哇——”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声,划破悲伤的后宫,一个小生命呱呱坠地。

“皇后娘娘,您快看,是位阿哥!庄妃娘娘,您生了一位小阿哥!”接生的王嬷嬷连忙报喜。

人如在云里,十几年的期盼,终于如愿以偿了!布木布泰激动得想哭。

皇后哲哲是第一个见到这个浑身通红的婴儿的人,那尖尖的小雀雀,向她报告着喜讯,这是科尔沁女人的又一个男孩儿!一切如人所愿。看看这个强壮的小家伙儿,小手攥得紧紧的,小腿儿有力地蹬着。奇怪的是,男婴身上有条红红的胎记,长长的,盘旋如龙形,再看这孩子天庭饱满,一缕黑黑的顶发高高耸起,颇有龙章凤姿!新生的男孩儿拼命地啼哭着,声音是那样洪亮,好像是接受了上天的授意,在向天下宣告,我来啦!

崇德三年(1638)正月三十,布木布泰生下皇九子。

皇后急忙向皇上报喜:“皇上不去看看九阿哥?”

皇上忙着,头也不抬说:“朕先不去永福宫了,让庄妃好生歇息。皇九子来得好,就叫福临吧,但愿他给爱新觉罗家族带来福气。”

皇后微微一愣,皇八子出世,皇上坚持要择吉日请德高望重的尊者给八阿哥起名字,结果到现在那孩子也没有个名字。皇上对皇九子名字起得真是快,竟是脱口而出!哲哲念叨着:“福临,福临,有福来临,是个好名字。”

然而,福临的到来,竟给布木布泰引来了杀身之祸!

关雎宫,后宫女人们围着宸妃。

“八阿哥身上干净,九阿哥福临身上有条胎记。”皇后抱着八阿哥夸着。

“嗯,人家永福宫的说,那是条龙呢!”继妃不怀好意。

“快别瞎说!龙是天子,你就管不住自己的嘴!”皇后呵斥继妃。

九阿哥福临的胎记让海兰珠心中不爽。一连几天继妃的话反过来复过去地在她心里转。本布泰也生了儿子,海兰珠并不高兴,九阿哥身上的龙迹对八阿哥形成了威胁,现在自己得宠,皇上宣布立八阿哥为皇太子,将来一旦失宠,谁还能说准以后的事呢?现在是她嫉妒妹妹庄妃了。

继妃几次来关雎宫,看出了海兰珠的心事,好,除掉庄妃的机会终于来了!她伏在宸妃耳边出了主意。

嫉妒让女人丧失理智,嫉妒使母性变成狼性。海兰珠虽然并不想害九阿哥,可继妃要做的对自己有利,她默许了,妹妹已经有三个孩子,少了这一个没关系!

二月初二这天,继妃侍女青莲挎着食篮送来了鲜牛初乳,说是继妃主子家人从乡下带来的初乳,给九阿哥喝。新鲜的初乳浮着一层黄黄的奶油,散发着浓浓奶香,小公主瑞图馋得围着奶罐嚷嚷着要喝。

“小馋猫,这是给小弟弟喝的。”布木布泰刮着女儿的小鼻子给拦下了。

想着姐姐奶水不足,虽然八阿哥、九阿哥都有奶娘,可八阿哥一直不壮实,布木布泰就让苏茉尔把牛初乳给宸妃送去了。

就在这天夜里,“砰砰砰!砰砰!”永福宫的门被捶得山响,布木布泰吓得赶紧起身。

传旨内官冷着脸进来宣:“传皇上旨意,庄妃不许出宫半步,在永福宫听候处置!”

苏茉尔战战兢兢地说:“关雎宫出了大事,八阿哥下午突然高烧,晚上出了痘,二更时刚刚殒了!皇上暴怒,派人围了永福宫!”

“啊?”布木布泰不解地问:“这是为什么?”

“说是主子您嫉妒宸妃,在牛初乳里下了毒,八阿哥是吃了庄妃娘娘您送的牛初乳死的!”

“天哪!怎么会是这样!”

福临在摇篮中被惊醒,大声啼哭,布木布泰一把抱起他,筛糠似的跌坐在炕沿儿上。杀身之祸突然降临,布木布泰被囚禁在永福宫,整整一天,她紧抱着儿子。她是被人诬陷的,有人要对她和儿子下手!

“皇上呢,皇上为什么不来?”

“我要向皇上申明,八阿哥不是我害的!”

没有人回应她的喊声,嗒嗒的水珠从铜滴漏的玉管龙头不断地滴落,布木布泰呆呆地望着。这水滴是姐姐不间断的泪水,八阿哥死了,姐姐一定在哭,八阿哥的死也在剜着她的心。晌午的时候,皇后来问话,布木布泰一五一十讲了事情经过,牛初乳是青莲送来的,是不是还应问问青莲?皇后也觉得事有蹊跷,临走时嘱咐她照护好福临,已经失去了一个科尔沁女人生的皇子,她不想再失去另一个。

第二天下午,布木布泰发现围着永福宫的士兵撤走了。皇后来了,告诉她事情有了结果,继妃的青莲禁不住毒打拷问,供了在奶里下瘟毒的事,到死一口咬定是自己下的手无他人指使,就是要害庄妃。皇上已经下令杀了这个奴婢,继妃犯管教失责,皇上责罚永不得恩宠。布木布泰要去关雎宫看姐姐,皇后拦下了她,毒奶毕竟是从永福宫送去的,失去爱子的宸妃和皇上都不愿意看见她。

八阿哥的离去让姐妹之间刚刚缓和的关系又冰冷起来。海兰珠心中叫苦,继妃要害死九阿哥的事是自己默许了的,可糊里糊涂的怎么就让自己的儿子喝了那有毒的奶,看来是天要报应!嫉妒生恨反害了自己儿子的性命,她不敢对皇上说实情,日夜以泪洗面,沉浸在痛苦和懊悔中。

虽然八阿哥的死是继妃害的,布木布泰也很自责,她心里觉得对不住姐姐。近半年来,海兰珠忽然消瘦厌食,浑身无力,心口痛上来会大汗淋漓,皇上为姐姐请了最好的医生,医生说是积郁所至,忧思成疾。散瘀化滞的药吃了不管用,又补血行气,还是不管用。夫君皇太极又厚赐宸妃财物,又加封贤妃,赏加仪仗华盖,但是这医治不了她失子的心病,谁也无法让宸妃从悲苦里走出来,眼瞧着就瘦成了可怜见儿的人,布木布泰心里难过,常常在离开关雎宫后,独自哭上一通子。

夫君皇太极在松锦大战的前线,这是明清争夺辽东战争中的一次战略性决战。眼下漠南蒙古察哈尔早已归附,李姓朝鲜俯首称臣,大清东北后顾之忧已解除,夫君八月二十日亲率大军布阵于松山杏山之间,以十万兵力攻打锦州,要打通辽西入关通道,为入主中原扫清道路。这几日前方传报,明朝派总兵洪承畴率吴三桂等八大将援锦州,拥兵十三万驻扎松山,大战在即,皇上顾不得重病的宸妃,布木布泰就日夜守护在姐姐身边。

宸妃脸色苍白咳喘不已,人已是弱不禁风,平日甜言蜜语的继妃一帮人躲得远远的,只有庄妃在精心服侍她,一母同胞的温情让她更加愧疚。

“本布泰,我的好妹妹!我这次是好不了了!原谅姐姐好吗,姐姐对不起妹妹,姐姐娇惯一生,没有姐姐的样子,让你吃苦了,对不起!”海兰珠呜咽着哭起来,布木布泰抱住姐姐潸然泪下。

崇德六年(1641)九月十三日夜里,宸妃陷入昏迷,太医们急急赶来。

皇后搓着手没主意:“海兰珠这是凶多吉少啊。”

布木布泰说:“战事正紧,告诉了皇上恐怕会影响战局,可是,姐姐如此危急,昏迷不醒,命垂一线,要是不告知皇上,恐怕姐姐就要见不到皇上的面了!”

“这可如何是好!”哲哲没有了主意。

“姑姑,我看还是先派大臣满笃里到前线报个信儿,让皇上有个准备,我们随时将宸妃病情通报给皇上!”布木布泰有主见。

“满笃里!”皇后道。

“臣在。”

“你连夜赶往前线,将宸妃的情况告知皇上,让皇上有个准备。”

“嗻!”满笃里走了。

关雎宫泪烛残灯,宸妃已是弥留之际。皇上到底回不回来?前线战事正紧,松锦之战关键时刻,皇上离得开吗?看看可怜的姐姐,命悬一线还在苦苦期盼皇上!姐姐最后的人生愿望能实现吗?每每门帘掀起,布木布泰会以为进来的是皇上,可是,每每都是失望,来的是送药送水的宫女。

“哐当”一声,关雎宫的门被撞开了,前线的希福回来了!

“皇后娘娘、庄妃娘娘,皇上派臣传话,问候宸妃,皇上马上就到!”声音刚落,昏迷中的海兰珠一下子坐了起来,大家吃了一惊。

海兰珠直瞪瞪喊着:“皇上要回来了,皇上来看我了!本布泰,我这个样子怎么能见皇上,快,快给我梳头,就要你前天给我梳的那个样式的,盘起来,高一点好看。”

“好,姐姐,我马上给你梳头!”布木布泰含泪轻轻地给姐姐盘上头。

“姐姐,头梳好了,漂亮着呢。”

宸妃眼中闪过一股亮光,“皇上,我看见你来了,皇上,恕臣妾不能侍奉你了;妹妹,是姐姐不好,对不住你,八阿哥叫我去呢,我走了!”说完,她长吐一口气,身子往后一挺……布木布泰扑到姐姐身上嚎啕大哭!

身后的战场渐渐远去,为了心爱的人,他扔下千军万马,日夜兼程,疾驰的马蹄声,敲碎了皇太极那颗急急归家的心。天亮了,盛京到了,宸妃,我来了!皇太极一行穿破黑夜,迎来黎明。到了,到了,前面就是大清门了!

希福和几位内臣,慌慌忙忙从内宫跑出迎接皇上:“皇上,宸妃薨逝了!”

“当当,当当”一阵丧钟敲响,钟声砸碎人心,皇太极扶着大清门的廊柱放声大哭,全不顾皇上尊严。

“我来了,宸妃,我的心肝儿,你在哪里?”

进了关雎宫,海兰珠静静地,一动不动地躺在炕上,皇太极泪眼扑簌发疯似的抱起心爱的人,晚了,心爱的人走了!往日温软缠绵的身子如今已是冰冷僵硬。

“我打的什么仗,我是什么皇上,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爱妃,朕回来晚了,朕对不起你……”皇上泣不成声,一下子晕了过去。

皇后、妃子、大臣一拥而上,手忙脚乱把皇上抬上龙床,御医慌忙抢救。

崇德六年(1641)九月十八日晨,布木布泰唯一的姐姐,夫君皇太极的爱妃——宸妃海兰珠离世,享年三十三岁。皇太极因为来晚了一步,未得与心爱的人诀别,后悔不已,这成了他心中最大的遗憾!在之后的六天里,皇上茶饭不进,朝夕悲哭。布木布泰陪在夫君身边,泪水止不住地流,那个在科尔沁草原上和她牵着手看日出日落的姐姐再也不会回来了!

九月二十八日,宸妃初祭,皇太极下跪奠酒,宣读亲笔所写祭文,念罢,扶棺痛哭,不能自持。十月二十七日,皇上又追封宸妃,赐谥号为敏惠恭和元妃。看着痴情的皇上,布木布泰想,人生中能得一人如此对待,还有什么再渴求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