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 第十四章 朱温称帝大唐寿终 潞州交兵谢瞳倒霉
第十四章 朱温称帝大唐寿终 潞州交兵谢瞳倒霉

朱温称帝成为梁太祖,首先以封王的手段安抚各地势力,然后便采取武力来消除异己的隐患。 他的头一个目标,当然也是近在跟前而针锋相对斗争了大半生的晋王李克用。 朱温以李克用不受天命仍旧延用唐朝年号为由,亲率兵马十余万,对李克用展开讨伐。 他的第一个攻击目标,则自然而然地落在晋阳南部的门户——潞州。

张归霸兄弟兵败而归,让梁王朱温深感惊异:“你们都是沙场老将,这次带兵数量不能算少,怎么会败得如此之惨?”张归霸委屈地解释说:“末将本计划稳扎稳打,可是刘守光不听劝阻,贸然出兵,结果遭遇契丹骑兵半道杀出,始料未及,招致大败……”

朱温部下的文武大臣见主子发怒,一个个神情不安,相互窃窃私语,参军敬翔斟酌着说:“契丹为北方蛮夷,性情凶猛,确实不好对付。 不过,他们见识短浅,主公不妨派使者携金银珠宝前去拜访,切断李克用与契丹八部的结盟,这样一来,李克用势单力薄,定能将他一举歼灭。”

朱温铁青着脸点点头:“这个重任,不知谁可担当?”敬翔举荐自己的部从贺瑰,说他为人机警,善于随机应变,一定可以不辱使命。 朱温当即答应,命贺瑰为使节,前往游说耶律阿保机。

其实,对于中原纷争,阿保机早已洞悉其中的利害关系。 当贺瑰求见的时候,他立刻就猜测出对方的来意,忙叫来军师耶律曷鲁商议如何应对。

耶律曷鲁虽然也是胡人,计谋却丝毫不亚于中原饱学之士。 他分析说,中原争斗,其实契丹只是个旁观者,大可不必认真,能得些利益才是最实在的,既然朱温前来拉拢,何不给他一个顺水人情? 真正是英雄所见略同,阿保机笑笑,吩咐下去,要在大帐中召见梁使贺瑰。

贺瑰不愧是一个辩才,在阿保机跟前侃侃而谈:“世人纷纷传说大王是千古英豪,今日一见,果真令人顿生敬畏之情。 在下奉梁王嘱托,前来与大首领通好,愿与大王冰释前嫌,化干戈为玉帛,彼此互通有无,不但双方不再劳神费力,对双方百姓,岂不也是一件幸事?”

阿保机故作疑虑地沉吟半晌才说:“你的话固然有理,只是,我与晋王李克用立有盟誓,如果负他,何以立信于天下?”贺瑰早有准备,反问一句:“大王与李克用既为兄弟,就应当有福同享。 可是,李克用连破幽燕数州,可曾赠送大首领尺寸之地? 大王雄谋大略,难道看不出李克用的真实用意? 李克用只不过是借大首领铁骑,建立自家基业。 将来他羽翼丰满,必定会恩将仇报反戈一击,到那时候,大王就会悔之晚矣!”这话正说到阿保机心坎上,阿保机脸色缓和许多:“李克用不可信,你们梁王也是世之奸雄,他就不是这样想的?”

贺瑰知道时机成熟,连忙表诚心说:“大王与梁王相隔千里,彼此完全可以互不侵犯。 大王请看,这些稀世珍宝都是梁王所赠,梁王一片诚心,大王尽可不必疑虑。”说着命人打开带来的箱子,把里边的各种金银珠宝摆出来,请阿保机观看。 珠光宝气照得阿保机眼花缭乱,连声说好,一迭声地表示要与梁王修好,冰释前嫌,再不为李克用所利用。

贺瑰不辱使命,了却了朱温的后顾之忧。 朱温志得意满之后,压抑在心底的皇帝梦便开始蠢蠢欲动。 终于有一天,他悄悄把枢密使蒋玄晖叫到自己的密室内,不无感叹地说:“蒋将军,孤王如今身居高位,控制着二十一镇的兵马,真可谓荣华到极点。 可是人常说,身处最高位的人其实最危险不过,唉,若不及时名正言顺,只怕到最后不会有好的结果啊!”说着,满脸忧戚的样子,连连摇头叹气。

蒋玄晖见状,立刻明白他的意思,什么是名正言顺,不就是想当皇上嘛! 蒋玄晖转动着眼珠,忙用安慰的语气说:“主公是我朝的顶梁柱,满天下谁人不知? 只可惜如今朝廷气息奄奄,朝不保夕,长期这样颓废下去,必定民心不稳,后果不堪设想啊! 梁王功盖千秋,德行美誉传遍大江南北,叫在下看,理应让当今皇上效仿尧禅舜位……”

朱温故作惊讶地摆手不叫他说下去:“唉,只可惜我只是朝廷的一个臣子,虽然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却哪敢有窥窃君位的心思! 再者说,积善太后和九个皇子把持朝政,我看我们也只能空发感慨而已啊!”

蒋玄晖这才明白过来,朱温是嫌皇族这帮子人碍事,要借用自己掌握的禁军出力,忙信誓旦旦地表示:“主公放心,我自有办法。”朱温心中窃喜,但依然表现出惊恐而担心的样子:“你怎么可以有谋逆之心? 万不可做出出格的事情来。”蒋玄晖知道,这场戏就快结束了,赶忙跪倒在地:“在下所说句句真心,主公若能早日登基,实在是百姓之幸,天下之福啊,臣愿肝脑涂地,在所不辞!”朱温一脸欣慰,双手把蒋玄晖扶起,盯着他的眼睛,重重地点点头。

第二天,朱温特意在洛阳九曲池设宴,邀请唐昭宗的九位皇子前来赴宴。 九位皇子对自己面临的灭顶之灾丝毫没有察觉,欣然应允。 朱温的殷勤款待,舞伎的柔美身段,让他们渐渐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朱温见各位皇子兴头正浓,便满嘴奉承言语,频频举杯劝酒。 没多大工夫,九位皇子已被灌得酩酊大醉,见时机已到,朱温悄悄招了招手,蒋玄晖带领数名亲兵溜进九曲池,把他们一个个捆住手脚,悄无声息地丢进水中。

然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九位皇子惨死的消息还是被人透露出去。 朝廷上下大为震惊。 对朱温来说,这倒不是什么大问题,但荆北节度使赵匡凝却趁机以讨伐梁王朱温篡位谋逆为名,发兵五万向洛阳发难。 朱温知道此刻必须快刀斩乱麻,否则响应的人多了,就是大麻烦。他立刻派遣各路大军联合夹击,几天工夫就把赵匡凝的兵马杀得大败,赵匡凝兄弟也被迫逃亡边荒,一场危机很快化解。 其中最大的功臣是颍州刺史高季兴,被加封为荆南节度使,以后则成为南方十国中的荆南王。

大获全胜之后的朱温更是少了许多顾忌,加紧了篡权夺位的步伐。时隔不久,他悄悄让人通报蒋玄晖说有要事商量,在太后所居住的积善宫碰头。 由于朱温与何太后的关系已经是人所共知,蒋玄晖也没感觉丝毫不对劲,早早应约赶到。 不料还没坐定,朱温部下大将张归厚和符道昭率领数百亲兵气势汹汹地闯进来,不由分说,叫嚷着:“果然不出梁王所料,蒋玄晖真的和太后有染! 快,缉拿奸夫淫妇,大唐的颜面都让他们给丢尽了!”蒋玄晖此时才明白中了人家的圈套,但为时已晚,根本没机会分辩。 最终蒋玄晖以大逆罪名被施以车裂惨刑,先前他们密谋的丑事也就再没了活口。 何太后也被迫悬梁自尽。 知道朱温已经大开了杀戒,朝廷大臣个个胆战心惊,不敢再多说一句话,唯恐搭上身家性命。

朱温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如今所谓的大唐朝廷,其实只剩下唐哀帝李柷一个小毛孩子。 这么长时间的抽丝剥茧,机会终于成熟。 在朱温的授意下,由当朝宰相张文蔚带头,带领众官员向李柷进谏说:“陛下,我大唐气数本来已尽,多亏梁王南征北战,使朝廷保全至今。 近来有荆州百姓向梁王进献五色宝芝,这实在是上天意思的表露。 望陛下三思。”

李柷听他们说得含含糊糊,知道不是好事,但具体要自己怎样,却不甚明了,便问:“三思,思什么?”

张文蔚和众人对视一下,索性直截了当地说出来:“就是说,梁王更适合当皇帝,请陛下实行禅让。”

这下李柷听懂了,一脸的着急:“不让我当皇帝了? 不让我当也轮不到他呀? 不是姓李的才能当皇帝吗? 他姓朱,差得老远呢!”看大臣们一脸肃穆,李柷知道他们都被朱温吓怕了,着急得流下眼泪,呜咽着说:“那我得跟太后说一下,叫她给我做主。”

“陛下不必劳神了,太后她突然得了场大病,已经归天了。”

李柷哭了起来,小孩子气更加明显,众人说话也就随意许多。

李柷知道这个宝座非得让给那个一脸凶相的黑家伙不可了,满腹委屈地嘟囔:“不在这儿坐了,我不是没地方去了吗?”

张文蔚赶忙安慰:“没事,梁王说了,陛下离开这里,就给陛下安置一个好地方当诸侯,吃穿都和现在一样。”

听他这样说,李柷心里踏实许多,点点头:“那,该怎么办,你们就安排吧。”

这个任务轻而易举地得以完成,众大臣立刻忙碌起来,为一个新朝廷的建立竭力表现。

大唐天祐四年(907 年)三月,李柷被朱温带到他的老巢汴梁,在这里举行了盛大的皇位禅让仪式。 朱温的登基大典在建昌宫举行,宫内外装饰得金碧辉煌自不待说,宫院甬道两侧金甲兵林立,上百名内侍手捧各种礼器,等候听用。 鼓乐喧天中,朱温头戴高高的通天金冠,天子衮冕穿在身上显得格外威严。 在众人簇拥下,站在金祥殿的台阶上。 以张文蔚和杨涉为首的文官站在东侧,以葛从周、张归霸为首的武将站在西侧,个个庄严肃穆。 金祥殿前丈余高的受禅台上香烟缭绕,更增添几分神秘和玄妙。 李柷从没见过这等场面,早已吓得大气不敢出,听到典礼官长长吆喝一声:“典礼开始。 陛下亲授梁王玉玺!”

按照事先的安排,李柷强忍满腹憋屈和恐惧,手捧传国玉玺,放在香案之上,接过张文蔚递上来的诏书,声音颤抖地开始宣读:“朕之皇位受命于天,君主德行归功于民。 朕在位四年,幸得祖宗佑护、梁王扶持,得以延续唐室。 然江山多难,朕无才无德,天命将终,朕将效仿尧舜,禅位明主。 梁王朱全忠广施仁义,才过五帝,德化周公,天命所归,朕禅位于梁王朱全忠,以慰苍生。”一字一顿地终于读完,宰相杨涉登上受禅台,手捧玉玺高声赞礼:“请梁王朱全忠上受禅台接承天命!”

鼓乐大作。 朱温大摇大摆地从金祥殿台阶上走下,登上他梦寐以求的受禅台,必恭必敬地燃香三炷,祭祀天地。 然后杨涉双膝跪地,把玉玺高高举过头顶,交给了朱温——历经二百八十九年的唐王朝就此彻底消失。

朱温篡位之后,改名为朱晃,废大唐年号改元开平,定国号为梁,史称后梁。 紧接着,颁诏大赦天下,封哀帝李柷为济阴王。 册封百官,凡为新朝廷出过力的官员都得以加官进爵,一时间大家弹冠相庆,一派喜气洋洋。 接着是众大臣上书表态,表示将誓死报效国家,效忠皇上,如同群丑登台,一场大戏终于唱到高潮。 册封百官后,朱温又接连颁布诏书,追封他的父亲朱诚为穆皇帝,母亲为文惠太后,亡妻张氏封为文惠皇后,册封长子为皇太子,其余则分封为诸王。

热热闹闹中十多天很快过去,一项项册封终于完毕,朝廷上下开始消停下来,各项事务逐步展开。 在一次朝会上,薛贻矩提议说,如今朝廷刚刚建立,应当以稳定大局安定民心为重中之重,拉拢各地割据势力,提早防止变乱。 朱温认为这个建议很好,便在即位的当年,颁布诏书册封两浙节度使钱镠为越王、武安节度使马殷为楚王,威武节度使王审知为闽王,荆南节度使高季兴为渤海郡王。 这些人乐得巩固自己势力,均表示愿意称臣,并每年进贡纳赋。 不过,各地反对的诸侯势力也不在少数,表现最激烈的当然要数晋王李克用,其次则是蜀王王建。 李克用因为长期为军务所累,乍听朱温篡位成为皇帝,又气又急以致卧床不起。 李存勖以及众太保忙着为父亲请医治病,但仍丝毫不见起色。

正在忙乱中,忽然接到蜀王王建遣密使送来的一封书信。 大意说朱温篡夺皇位,国家处于危难,我们这些唐室旧臣当报效大唐朝廷,努力挽回危局。 如今既然朱温已经称帝,我们也可以自立为王,以暴制暴,联合消灭朱温逆贼。 李克用躺在病榻上听李存勖读完了来信,阴沉着脸沉吟片刻,把目光投向李存勖:“王建这是劝我自立为帝,你认为如何?”李存勖稍加思索:“称王称帝当然是人人求之不得。 不过,孩儿认为,朱温篡位称帝,是上天赐给我晋军南征的大好借口。 我们以讨伐逆贼为名,东与吴王杨行密联合,西与岐王李茂贞约定,定能问鼎中原! 到那时……”李克用含笑连连点头:“你说得很对,为人当有长远打算,逞一时快意算不得豪杰!”当即亲手写了一封回信,任命参军郭崇韬为使臣,出使西蜀回复王建。

对于李克用何以派自己去做这等送信的差使,郭崇韬开始还有些疑惑,不过他很快就明白了李克用的意图,他这分明是让自己利用这个机会,前往西蜀勘察地形,等以后灭了朱梁,然后图谋西蜀。 明白了这层意思,郭崇韬当然是处处留意,暗中把沿途地理形势描画下来。

远在西蜀的王建,接到李克用的回信后,知道想联合他共同称帝的愿望难以实现,便召集文武官员商议,看自己称帝的时机是否成熟。 御前大臣韦庄率先发表意见说,天下变乱之际,正是称帝的大好时机,完全可以效仿前人刘备,边哀悼大唐朝廷被篡权边自立为帝,忠义与大业一并兼顾。 蠢蠢欲动的王建认为这个主意很好,当即答应,挑了个良辰吉日,率万余名官吏臣民在成都城外,向东而跪,哭大唐三天,然后于成都称帝即位,定国号为蜀。

朱温称帝成为梁太祖,首先以封王的手段安抚各地势力,然后便采取武力来消除异己的隐患。 他的头一个目标,当然也是近在跟前而针锋相对斗争了大半生的晋王李克用。 后梁开平元年(907),朱温以李克用不受天命仍旧延用唐朝年号为由,亲率兵马十余万,对李克用展开讨伐。他的第一个攻击目标,则自然而然地落在晋阳南部的门户——潞州。

这年的秋天,朱温任命大将唐怀英为先锋官,谢瞳为军师,亲率旗下十万雄兵向潞州进发。 沿路没有遇到任何抵抗,时隔数日,先锋部队已经抵达潞州城下。 此时的潞州守将是二太保李嗣昭与九太保李存实,两人早就听说梁军前来侵犯,做好了抵挡的准备。 当唐怀英刚刚兵临城下,二太保李嗣昭便打开城门,摆开阵势,准备迎战。 两人大战十多个回合,唐怀英不是李嗣昭对手,败下阵来,坚守待援。 李嗣昭正要一鼓作气端了梁军大营的时候,朱温率领的大队人马赶到了。 李嗣昭见对方兵力强大,不敢造次,忙收兵回城。

李嗣昭和李存实见双方兵力悬殊,就商量着暂且按兵不动,由李存实回晋阳去搬救兵。 当天晚上,李存实刚刚离开潞州北上搬兵,潞州城外就火把通明,十万梁兵已经四面扎寨,将潞州城团团围住。 一场惨烈的攻守战就此展开。

潞州危在旦夕,李嗣昭率一万兵士拼死坚守,梁兵虽然兵力强大,一时也难以攻取。 朱温按照先锋官唐怀英所献计谋,在潞州城下分兵屯守,高筑土堡,围而不攻,企图切断粮道,使其不战自乱。

土堡建成之后,如同给潞州城罩上了一个紧箍咒,内外断绝消息,果然让城内兵民人心惶惶,李嗣昭更是心急如焚,却无可奈何。 朱温见计谋奏效,便采取围而不攻的办法,静候城内支撑不下去的那一刻。 相持十多天后,梁军探马禀报说,李克用得到消息,任命周德威为元帅、张承业为监军,增援潞州,晋军兵马目前已经来到附近。 朱温不敢怠慢,立刻命令葛从周和朱友珪率兵北进,堵截援兵。 周德威和他的儿子周光辅刚进入潞州地界,便遭遇梁军拦截。 周光辅少年气盛,带兵出击,很顺利地先胜一阵,接着周德威率大军出动,与葛从周大战一场,彼此不分胜负。不过,晋军人马在数量上占优势,在大队人马的冲击下,梁军只得退回大营。 周德威趁机指挥晋军迅速接近潞州,等待时机接应城中。 他料想城内目前最短缺的肯定是粮食,便组织一万五千精壮兵卒,每人身上捆绑数十斤干粮,拼命闯营以接济城中兵将。 李嗣恩和李嗣本则率领五千骑兵从两翼负责护送。 一时间杀声四起,战斗异常惨烈。 不过,晋兵向来凶悍善战,恶战半晌,还是有不少兵卒成功闯过梁军营寨,进入到城中。统计下来,运送到城内的粮食有一万多斤,虽然解决不了根本问题,但毕竟燃眉之急得以缓解,更主要的是,内外取得沟通,极大地振作了守城将士的士气。 周德威见这个办法可行,急忙组织下一拨人马如法炮制,向城内送粮。

晋军援兵不但突破防线进入到城内,拦截中还死伤了不少梁军兵将,朱温闻听禀报气急败坏。 大将李思安提出一个建议说,可以在土堡的基础上,夯筑一道土墙,把每个土堡连接起来,这样就形成一道如同城墙的屏障,使城内的晋军再无可能与城外取得联系。 朱温虽然考虑到这个办法耗费民力太大,但情急之下也没什么好的主意,便下令从河南、山东征调民夫,挖土采石,大规模修筑土墙。 如此一来,十万梁军加上众多的民夫,粮饷供应骤然紧张。 朱温不得已,接连号令冀州、青州、荆州和开封等地府郡调集军粮,以供应军需。 整个潞州城下顿时倍加热闹,民夫劳作的和运送粮草的车马,混同在兵卒当中,一片混乱。

周德威了解到这一情况,立刻采取对策,他让李嗣恩和李嗣本各率三千人马,日夜交替,拦截敌人运粮车队,把所截获的粮草运回大营,如果碰到大队敌军来抢,则就地焚烧后撤退,让梁军战不能战防无可防,头疼却没办法。 朱温对此大伤脑筋,思来想去拿不出应对措施,派人把军师谢瞳找来,看看他有什么高明主意。

谢瞳其实早就在思索这个问题。 他提议说,周德威这样做,其目的是要扰乱我军的斗志,而我们也可以反用其计,对潞州加紧围攻,但只造成攻城的阵势却并不真正死拼。 这样日夜袭扰,令城中的晋军身心疲惫,他们必定会想,为什么周德威的援军迟迟不发动进攻解围,莫非是周德威心怀畏惧而故意拖延? 这样,他们城内城外离心离德,互不配合,时间一久,必然生变。

朱温连称妙策,当即传令照做。 从此以后,梁军突然改变策略,日夜在城下叫嚷,又是放箭又是呐喊,令城上的守兵日夜不得安宁。 接连几天,大家果然深感疲敝,对周德威猜疑的传言也就慢慢散开。

虽然周德威并不知道城中的兵将对自己已经开始有所猜疑,但潞州围困的局面一直不能扭转,说不定哪天就有城破的危险,他日益焦急却没有办法。 尤其是听说朱温最得力的谋士谢瞳也在这里,他深知此人诡计多端,也就更感觉棘手。

就在这个当口,李嗣恩拦截粮草的时候,偶然生擒对方一员名叫李唐宾的牙将,让监军张承业突然灵机一动,想到一个绝好的办法。 为了实施这个计谋,周德威亲自出马,假装败退,骗取梁军大将朱珍追赶,在一处山口伏兵四起,又生擒了朱珍。 与此同时,张承业对李唐宾大施酷刑,叫嚷着要把他给阉掉,迫使李唐宾屈服,答应照张承业的吩咐去做。

见李唐宾服服帖帖了,张承业嘱咐他一番,末了又恶狠狠地警告说:“要是敢露出一点儿马脚,看我非得阉了你!”李唐宾最怕的就是这句话,要真是被阉掉,那比死不知难受多少倍,忙唯唯诺诺全都答应。

周德威生擒朱温的得力大将朱珍,回营之后命人赶紧大摆宴席,热情款待。 弄得朱珍倒有些不知所措,惊疑地问:“败军之将,要杀便杀。将军若是想以此软化招降朱某,那可就打算错了!”周德威呵呵笑着说:“我素来敬重朱将军武艺高强,忠心耿耿,也算是惺惺相惜吧! 今日难得一聚,当然要设宴款待,略表敬意之后当礼送将军回营,大丈夫一语既出,决不食言,将军放心。”

朱珍将信将疑,勉强入席,陪着周德威谈论一些枪棒武艺和战阵之法。 正在推杯换盏之际,安休休闯了进来,手拖一个战袍破碎头发披散的大汉,“扑通”扔在地下,把众人吓一大跳。 周德威面露不悦之色:“安将军,这是干什么,弄这么个家伙来,岂不败了大家酒兴?”

安休休抱拳施礼说:“将军恕罪,事关重大军情,不得不赶紧来禀报。 方才这员梁将自称叫李唐宾,说是奉谢瞳密令,前来商量投诚条件。我们不信,把他打了一顿,他始终一口咬定,看样子是真的,便赶忙过来请示元帅,看如何处置。”

“哦?”周德威一愣,侧过身子看看斜躺在地上的李唐宾,“你这家伙一派胡言,敢再说半句瞎话,本帅一刀把你砍成两段! 我问你,谢瞳追随朱温这么多年,是其最得力的心腹谋士,怎么可能说背叛就背叛? 你跑到我这里,莫不是要以此为借口刺探军情?”

李唐宾赶忙按照张承业事先安排好了的,回话说:“谢军师对朱温忠心耿耿确实不假,可惜朱温却不是值得依靠的明主。 前些日子朱温登基成了皇帝,按说谢军师功劳最大,封官时却被排在了无德无能的敬翔之后,谢军师如今幡然悔悟,耻于和这帮小人为伍,特差我过来报信,要投奔晋王麾下效力,以上所言句句是真,望元帅明察!”

这话说得合情合理,周德威沉吟着点点头,眼光掠过对面的朱珍,忽然脸色大变,厉声喝道:“你这等心存叛逆的反复小人,分明是在胡言乱语! 安将军,给我拖出去,一会儿我要亲手斩了他!”一边笑着向朱珍敬酒:“朱将军,这家伙定是开小差被抓,满口胡言乱语想蒙混过关,不管他,咱说咱的正事。 来,喝酒,喝酒!”被推搡着拖出大帐的一瞬间,李唐宾才看清,坐在周德威对面的,竟然是自己的顶头上司朱珍,他想说句什么,却根本没有机会。

宴会持续了一个多时辰才结束,周德威亲自把朱珍送出大营,并交还了他的战马、兵器。 走出老远之后,朱珍仍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莫非自己真有如此大的威名,让周德威钦佩到这种程度? 回到梁军大营,朱珍顾不上喘口气,赶忙去拜见朱温,把自己的奇遇述说一遍。 朱温转动着眼珠子缓缓说:“朕也听许多人提到周德威是个义士,看来传闻不虚。”见朱温打消了对自己的怀疑,朱珍松口气,忙压低声音说:“陛下,末将虽然贸然出击以致被擒,不过因祸得福,却在无意中为陛下探听到一件非常重要的军情。”接着把自己在宴席上见到李唐宾的情形讲述一番,又补充说:“我看这事情肯定是真的,不然李唐宾决不会冒险跑到对方营寨去。 周德威见我在跟前,又急于掩饰,也正说明事情不虚。”

朱温倒吸一口凉气,铁青着脸沉吟好大一会儿才喃喃地说:“怪不得这次攻打潞州,谢瞳不那么积极出谋划策了,有些事情朕不问他,他就不主动来说,原来如此啊! 当初册封官员时,朕见他心不在焉,并没在意,现在想来,事出有因哪!”当即令人把谢瞳叫来,劈面就说:“谢军师,潞州城连日攻克不下,劳民伤财。 朕想把留守开封的崇政使敬翔召来,由他担任兵马大元帅统领三军,你看怎么样?”

谢瞳做梦也想不到朱温会怀疑自己叛降,当下不假思索地回答说:“陛下,臣以为临阵易帅实在是兵家大忌,不到万不得已,万万不可!”

“什么是万不得已,莫非一定要等到你开始为李克用出谋划策了,朕再召来敬翔对付你?”朱温阴沉着脸冷冷一笑,“看来你果真是嫉妒敬翔的官职在你前边,便心生反意。 唉,真叫朕失望啊!”

谢瞳纵然绝顶聪明,也想不到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时瞠目结舌,涨红了脸,愣在原地。 朱温看到这副神情,认为他这是理亏所致,更加深信不疑,挥挥衣袖大声叫嚷:“谢瞳听旨! 谢瞳对朕心怀不满,暗中通敌,罪大恶极。 朕念其是开国老臣,网开一面,贬为滑州刺史,永不得回京面君!”

谢瞳这才如梦初醒,跪倒在地正要辩解,朱温满脸厌恶地摆摆袍袖:“走吧,走吧,你我君臣恩义到此为止,没什么可说的!”说着转身绕过屏风到后堂去了。

就在谢瞳满腹冤屈,含恨离开之后的第十天,侍从忽然来禀报说,牙将李唐宾求见。 朱温一愣,李唐宾这小子替谢瞳联络叛降,竟然还敢跑回来见朕,真是把朕看成傻瓜了! 当即叫进来气哼哼地拍着桌子大叫:“你替谢瞳联系叛降的事情办成了? 怎么,现在又回来,替谁联络?”

李唐宾跪倒在地连声叫冤:“陛下,末将不曾投降,更没有替谢军师联络过什么。”抬头看见朱珍站立在武将班列中,正冷笑着盯住自己,李唐宾知道,自己在晋营中的言行,肯定都是朱珍告诉了朱温,立刻愤愤不平地反戈一击:“陛下,天地可鉴,末将在运粮时突遇晋兵袭击,寡不敌众,被他们活捉。 但不管他们如何威逼利诱,末将就是不降。 后来他们见末将是个硬骨头,又职位卑微,便把末将和一些兵卒遣散回家。 倒是大将朱珍,毫无气节,被晋军生擒之后便轻而易举地投降了!”

朱珍闻言大惊,他深知朱温反复无常的脾性,一语不慎便会招来大祸,前几天倒霉的谢瞳就是最好的例子,忙站出来指着李唐宾的鼻子大喝:“你不要死到临头疯狗乱咬人!”

李唐宾已经没有了退路,索性破釜沉舟,霍地站起来,理直气壮地说:“我李唐宾如果说半句瞎话,世世代代不得好死! 那天我被押进大帐受审,却看见你与周德威面对面坐着喝酒吃肉,还互相吹捧,不是投降是什么? 我一个牙将尚且被打得皮开肉绽,你身为大将怎么可能一点皮肉之苦没受却能轻易回来,不是投降又怎么解释?”说着把衣服扯开,露出胸前背后尚未痊愈的棍棒伤痕。

朱温黑着脸,眼光在两人身上移来移去。 朱珍与朱温恶狠狠的目光相遇,不禁心底有些发虚,声音颤抖地想要辩解:“陛下,末将真的……”朱温却很敏锐地捕捉到他想要的东西,他似乎一切都明白了,不想再听下去:“朱珍,你太令朕失望了! 朕念你追随这么多年,仅治你一个人的罪,家眷老小,朕替你养着,左右,拉下去斩首!”朱珍顿时魂飞天外,大声叫嚷着还想争辩,却已经无济于事。

当朱珍的人头摆放在眼前时,朱温凝视片刻,似乎慢慢意识到什么,朱珍已投降,他回来说谢瞳叛变……坏了,朕中了周德威的反间计了!醒悟过来的朱温立刻派人去追谢瞳,不料却迟了一步。 谢瞳连气愤带委屈,加之路途颠簸,传令官到达的前一天,他已经死掉了。 朱温一来二去,失掉一个得力谋士,又死了一员心腹大将,心头格外懊恼,却又不能表露出来,只好把满腔怒火向晋军发泄,他命令集中所有兵力,一方面加紧困死潞州,一方面日夜攻城,不拿下潞州城,誓不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