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夜　宫

天刚亮，蒂蒂和咪蒂就再一次地见到了他们的伙伴。他们集中在一起，准备向夜宫进发，并希望在那里能找到青鸟。可是在点名的时候，发现一些朋友没有来报道。牛奶小姐因怕受刺激，躲在屋子里不肯出来；水姑娘习惯于躺在河床上旅行，现在她直立行走了一段时间，早已筋疲力尽，怕身体不堪承受而请了假；至于光神更不能去夜宫，因为自从开天辟地以来，她始终与黑夜不和；火先生是光神的亲戚，与黑夜格格不入。因此光神吻了吻兄妹俩，把去夜宫的路径告诉了蒂鲁，因为他是这次远征的领路人。就这样，大伙儿重新踏上了征途。

蒂鲁像个小男孩似的，迈着大步，摇摇摆摆地走在前头。他翘着鼻子，吐着舌头，两只前爪交叉着叠在胸前。他在这里嗅嗅，那里闻闻，似乎对什么都不大放心，哪怕比别人多走一倍的路，也不觉得辛苦。他知道自己的责任重大，努力克制着不去理会路上的诱惑，不管是垃圾堆还是其他平日感兴趣的东西，他都一概装作没有看见。

可怜的蒂鲁！他多么高兴变成一个人呢，可事实上他并没有比以前更幸福。当然喽，生活对他来说，没有什么两样，因为他的本性没有改变。另外，如果他的思想仍旧像从前一样，依然按照狗的思路考虑问题，那么即使变成了人，又有什么用呢？要知道，压在他肩上的重任，使他的麻烦事增加了几百倍。

“哎！”他叹了口气。他盲目地跟着小主人去寻找青鸟，根本没有考虑到这次旅行的结束，就意味着自己生命的结束。“哎，”他想着，“要是我抓到了那只青鸟，哪怕它的味道跟鹌鹑一样鲜美，我也不会去尝它一尝呢！”

面包先生提着鸟笼，一本正经地走在蒂鲁的后边。这以后才是蒂蒂和咪蒂，糖果先生走在最后面。

可是狡猾的蒂勒脱哪儿去啦？先前在仙女的大厅里召集动物和静物大会时，蒂勒脱正盘算着怎样延长旅行的时间呢，可她压根没有想到开会的人居然那样不开窍。

这些笨蛋，差点坏了我的大事，她愤怒地想着。瞧，他们一见到仙女，就像犯了罪似的跪倒在她的脚下，看来我只有依靠我自己，单干了。本来在猫的世界里，最基本的生存训练是猜忌教育。现在蒂勒脱发现人类的生活中，同样存在着猜忌呢。因此，她想最好还是不声不响，自己在肚子里策划的好。

这样想着，蒂勒脱打定主意，为了她自己的利益，赶在天亮之前，拜访她的老朋友——夜神。

去夜宫的路漫长又危险，路的两边都是峭壁，石块高耸着，好像随时都会倒下砸死人。行人只能匍匐着从石缝的中间穿过，一直到一个黑洞洞的深渊边，再从那里往下走几千级的台阶，才到达夜神居住的由大理石盖成的地下宫殿。

蒂勒脱是这里的常客，因此一路上她飞也似的奔跑着，轻巧得像一片羽毛。她的斗篷，被风鼓起，像一面旗子，在她的身后飘扬；她那帽子上的羽饰，有节奏地抖动着；那双灰色的羊皮靴简直都不用着地。转瞬间，她就到了目的地，三跳两跳到了夜神所在的大厅。

夜神像女皇那样，威风凛凛地坐在宝座上，打着瞌睡。这里的景象十分奇特。四周看不到一丁点亮光，连一颗小星星也没有。但是对蒂勒脱来说，这里一点也不神秘，简直跟大白天没什么两样，因为她的眼睛能穿透黑暗，在黑暗里把事物看得清清楚楚。

在夜神醒来之前，蒂勒脱满怀深情地看着夜神那张熟悉的脸。这张面孔深情冷漠令人敬畏，如同月亮一样呈现银白色。在长长的黑色轻纱下，隐约可见夜神的躯体，体态如同希腊塑像一样美丽。她长了一对翅膀，没有胳膊。熟睡的时候巨大的翅膀收拢在两侧，使她看上去十分威严。虽然蒂勒脱对她的这位好朋友一往情深，可是她没有太多的时间去细细地打量。现在可是最关键的时刻，时间紧迫。她筋疲力尽地跌倒在宝座前的台阶上，浑身上下疼痛难忍，痛苦地喵喵直叫。

“是我呀，夜神妈妈，我累坏了。”

夜神的性情既忧郁，又经不起惊扰。没等蒂勒脱把话说完，夜神就醒了过来，全身哆嗦着。她一面扇动着那对大翅膀，一面小声的问蒂勒脱发生了什么事情。当她得知危险迫在眉睫的时候，马上就哀叹起自己的命运。什么！一个男孩子要闯入她的宫殿来啦！他还带着一颗钻石，来揭穿她的秘密！这该如何是好？会有什么危险吗？她应该如何保卫自己呢？她禁不住尖叫了起来，完全忘记了这样做会得罪她信奉的上帝——宁静之神。是呀，陷入了这样的困境，的确是不容易找到解决的办法的。

幸亏蒂勒脱熟悉人世间的烦恼和忧虑，比夜神更有办法。其实她早就打定主意，因此抢在孩子们的前头，来到这里，以便说服夜神，采纳她的计划。她三言两语就把她的计划说清楚了。

“我看只有一个办法，夜神妈妈。他们都是孩子，我们可以编些谎话来吓唬他们，使他们不敢打开青鸟和月宫里的鸟藏身的大厅后边的大门，至于其他的门，一旦打开准能把他们吓个半死。这次能否脱险，就看你能不能用话把他们吓唬住了。”

除此以外，显然没有别的办法了。夜神还来不及回答，就已经听到了一阵脚步声。突然，她紧锁眉头，气愤地张开翅膀，这表明，她同意了蒂勒脱的建议。

“他们来啦！”蒂勒脱叫了起来。

一伙人正走下阴森森的夜宫台阶。蒂鲁勇敢地在前头带路，蒂蒂则十分警惕地东张西望。说实在的，这里的一切都很壮观，同时也有点恐怖。巨大的厅堂像一座阴森森的坟墓，大厅高得看不到天花板，四周的柱子高耸入云霄。到处一片黑暗，只有抬头仰望星空，才能看到星星发射出的微弱的亮光。只有两道火光，时隐时现地闪烁着。厅堂左右的柱子中间，有一扇青铜大门。

蒂勒脱蹿到孩子们跟前：

“这边走，小主人，请往这边走。我已经通报夜神了，她很高兴接待你们呢！”

听了蒂勒脱这番柔声柔气的话，蒂蒂一下子镇定了下来。他踏着勇敢而坚定的步子，向夜神的宝座走去：

“早安，夜神夫人。”

一听到“早安”的问候，夜神顿时就勃然大怒，这使她想起了她的死对头光神，因此她冷冷地回答：

“早安！我最不愿意听到的就是这两个字……你应该说‘晚安’，至少也得说‘晚上好’才对。”

在高大的夜神面前，蒂蒂感到自己非常渺小。他不想跟她争辩，而是尽可能客气地请求她的宽恕，并且非常有礼貌地请求允许在她的夜宫里寻找青鸟。

“这里没有青鸟，我从来就没有看见过青鸟。”夜神大声嚷嚷，鼓动着那对巨大的翅膀，吓唬着孩子们。

蒂蒂面无惧色，再三地恳求着，反倒是夜神惧怕起了蒂蒂的钻石，因为钻石的光芒能驱逐黑暗，破坏她的权力。考虑到这一点，夜神觉得与其这样对抗，还不如装做慷慨的样子，趁机吓唬他们。于是，她指了指放在宝座踏脚上的那把大钥匙。

蒂蒂毫不迟疑地拿起那把钥匙，冲着大厅的第一道门奔去。

大伙儿都吓得浑身发抖。面包先生的牙齿格格地打战；站在较远地方的糖果先生，撕心裂肺地哀号；咪蒂则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糖果先生，你带我回家吧。”

蒂蒂虽然大惊失色，仍坚决要打开大门。这时夜神严厉的声音，压倒了所有的嘈杂声。她的语气很是吓人：

“那里面都是鬼怪。”

哦，天哪！蒂蒂心里想着：我可从来都没有见过鬼怪。它们一定很可怕吧。

忠心耿耿的蒂鲁一步不离地跟着蒂蒂，一个劲地喘着气，要知道狗最怕的就是妖魔鬼怪了。

喀嚓一声，锁终于被打开了。大厅里一片死寂，谁也不敢喘气，接着门也被打开了。霎时间，黑暗中影影绰绰出现的都是白色的身影，到处乱窜，有的拉长了身子戳向天空，有的盘绕着大厅的柱子，也有的在地上蠕动。它们动作太快，尽管有几分像人，却看不清真面目。蒂蒂正拼命地驱赶着它们。夜神则配合着蒂勒脱的诡计，假装吓得要命的样子，哇哇乱叫。其实她和这些鬼怪都有千百年的交情了，只要她一句话，就能把它们赶回原处。可是夜神偏偏有意不这样做，而是一味发疯似的拍打着翅膀，尖着嗓子，呼天喊地：

“救命啊，快把他们赶跑呀！救命呀，快把他们赶跑呀！”

可是这些可怜的鬼怪，难得有机会出来溜达溜达，巴不得呼吸一下外面的新鲜空气。好在他们害怕蒂鲁咬它们的腿，只得乖乖地回去了。

鬼门终于“砰”的关上了，蒂鲁松了一口气激动地说：“哼，谁不知道我的牙齿厉害呢。可是像这样的家伙，我可是第一次遇见，咬着他们的腿，就像咬着棉花呢！”

“这里面关的是什么？”蒂蒂走向了第二道门。

夜神赶紧摆摆手，做出一副阻拦的架势，心里暗暗地骂着。蒂蒂这个什么都要看的家伙真是难对付呀。

“我开这扇门得格外小心吗？”

“不用，”夜神说，“大可不必，里面关的都是疾病。那些可怜的小家伙很少露面。即使这样，人们还经常向他们开战呢……你打开大门自己去看看吧。”

蒂蒂把门打开，站在那里直发愣。里面什么都没有呀……

他正打算把门给关上的时候，一个穿着睡衣，戴着棉布睡帽的小家伙从他身边挤了出来。他摇晃着脑袋，在大厅里跳来跳去，不时地停下来咳嗽，打喷嚏，擤鼻子……他的拖鞋太大，老往下掉。看到这样的情形，糖果先生、面包先生和蒂蒂不再害怕了，而是大笑得前仰后合，可是他们一走过那戴棉帽的小人，就开始咳嗽和打喷嚏。

“他就是感冒，”夜神说，“最不起眼的小病。”

“哦，我的老天。”糖果先生暗暗叫苦，“如果我的鼻子成天流鼻涕，我就完了，我要融化了。”

可怜的糖果先生，他简直不知道往哪儿躲才好。从旅行开始，他就充满对生命的热爱，因为他彻底地爱上了水姑娘，只是这场恋爱使他大伤脑筋。水姑娘十分多情，跟谁都合得来，可又不特别偏爱谁。另外，糖果先生发现，一旦跟水姑娘在一起，他就有重大的损失，因为他每吻她一次，他自己就会瘦下去一点，吻得多了，他自己都觉得害怕了。

当他发现自己传染上感冒的时候，要不是蒂鲁及时赶来，他差点就要逃出夜宫了。在蒂蒂和咪蒂的笑声中，蒂鲁把这鬼丫头赶回了老家。到目前为止，兄妹俩经历的磨难并不可怕，两人不由得轻松起来。

蒂蒂于是怀着更大的勇气，走向另一道门。

“当心呀！”夜神用恐怖的声音喊道，“那里面关的是战争魔鬼！他们的威力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要大，要是溜出来一个，后果简直不堪想象。快，赶紧把门堵住。”

夜神的话才说了一半，蒂蒂已经为自己的莽撞感到后悔了。但是他来不及把门关回去了：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从门里顶了出来，血像决口似的从门缝里泻出；战火四下里弥漫，枪炮声、喊杀声、呻吟声交织在一起。夜宫里一片混乱，人们四处逃窜。面包先生和糖果先生想溜之大吉，可就是找不到门路，只得垂头丧气地回到蒂蒂的身边，和蒂蒂一道，使出所有的力气，用肩膀顶住那扇门。

蒂勒脱装出一副着急的样子，心里却在暗暗高兴。

这玩意也许到此为止了。她捋着胡须，他们这回总该吓坏了，不敢再去开下一道门了吧。

可爱的蒂鲁使出惊人的力量，奋力帮助着小主人，咪蒂则站在角落里大哭大喊。

最后，蒂蒂发出了胜利的呼声：

“太好了，门关上了，我们胜利了，胜利啦！”

他筋疲力尽地倒在地上，用吓得仍在瑟瑟发抖的小手，擦着额头的汗水。

“怎么样？”夜神尖叫着，“吃到苦头了吧，战争魔鬼可不是好惹的……”

“是的，”咪蒂抽抽噎噎地回答，“他们又丑又可怕……我想青鸟肯定不会和他在一起的。”

“当然啦，”夜神生气地说着，“即使有的话，也早被他们吃了。现在你该明白了吧，我这里是没有青鸟的……”

蒂蒂猛地站起了身。

“我还想看看其他的门里面关的是什么。”他说，“光神说过，要看完每一道门的。”

“说得轻巧，为什么光神自己躲在家里不露面呢？”夜神愤愤不平地责问。

“我要打开下一道门，”蒂蒂坚决地说，“我要看看里面是什么。”

“那里是我存放阴暗和恐怖的地方！”

阴暗？蒂蒂琢磨着，夜神肯定在和我开玩笑。来这儿都一个多小时了，在这宫殿里，除了阴暗，还是阴暗；如果能看到光，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至于恐怖，如果像鬼怪那样可笑，我倒也愿意再捉弄捉弄他们。

不等伙伴们反对，他就走过去把门打开了。那时的伙伴们还瘫倒在地上，刚才的战争魔鬼把他们吓坏了，一个个都脸色苍白，他们正惊喜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庆幸彼此的劫后余生呢！这时蒂蒂已经把门打开了，可是什么也没有出现。

“里面什么都没有！”蒂蒂大声喊着。

“当心，里面的东西可恐怖了。”夜神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

夜神简直恼火极了。她原来打算让恐怖把蒂蒂吓唬住的，谁知现在可好，那些恐怖长期以来受人冷落，他们竟害怕起人类了。夜神用甜言蜜语诱惑，这才哄出几个蒙着灰色面纱的高个子。他们在大厅里打转，可是一听到孩子们的笑声，立刻吓得逃了回去。夜神的这一企图又遭失败。

蒂蒂已经走到大厅尽头的那扇大门跟前了。可怕的时刻就要到了，可夜神仍不死心，想方设法地加以阻拦。

“千万不要打开那道门。”夜神用惊恐的语气喊着。

“为什么呀？”

“因为这是不允许的。”

“那就是说，青鸟一定藏在里面啦？”

“别往前走，千万别冒险了，不要打开那道门！”

“究竟为什么呀？”蒂蒂想打破沙锅问到底。

夜神被纠缠得不耐烦了，她使出最后一招吓唬蒂蒂：

“凡是打开那道门的，哪怕是一道小缝隙，都会莫名其妙地死去；而且，如果你胆敢在那门上摸一下的话，你马上就会看到一样东西，这样东西，比你们世人所理解的可怕、恐惧和恐怖的情形还要可怕几百倍呢！”

“那就别开那道门了吧，亲爱的蒂蒂。”面包先生的牙齿又吓得格格发抖了，“千万不要打开那道门了，你可怜可怜我们吧，我跪下求你了。”

“你这是拿我们的生命在冒险。”蒂勒脱也喵呜着说。

“哥哥，不要嘛，不要打开那道门嘛！”咪蒂抽噎着恳求。

“行行好吧，可怜可怜我们！”糖果先生合拢十指哀求着。

大伙儿都围在蒂蒂的身边，使劲地哭着，闹着。只有忠诚的蒂鲁尊重蒂蒂的意愿。是的，即使他知道这样做会使他丧命，但为了支持小主人的行动，他绝对不会说一句怨言。两颗偌大的泪珠滚下他的脸颊，他绝望地舔着蒂蒂的小手。

蒂蒂的心紧张地跳着，喉咙发干像冒了烟。他想对大伙儿说话，但就是发不出声音。何况他也不愿意在伙伴们面前，显露出自己的软弱。他想：“如果让伙伴们看到我的无能为力，那就彻底完蛋了。如果连我都表现得软弱无力的话，还有谁能去完成任务呢？青鸟就永远也找不到了。”

这么一想，蒂蒂强迫自己振奋精神。是呀，说不定给人类带来幸福的青鸟就在附近！这是关键的时刻，千万不能退缩，一定要勇敢地去面对，勇敢地尝试一下。

事情就这样决定啦！蒂蒂打算像一个真正的英雄那样牺牲自己，只见他坚决地挥动着金钥匙，大声喊着：

“我一定要打开这道门。”

他带着气喘吁吁的蒂鲁，跑向那道大门。可怜的蒂鲁吓得半死，好在他的自尊心和对蒂蒂的忠诚支持着他，得以面对恐惧。

“我要跟你在一起，”他对小主人说，“我不害怕！我会和你呆在一起的。”

这时候，其余的几位都逃跑了。面包先生躲在柱子后面，吓得直往下掉面包屑；糖果先生呆在角落里，瘫软在地上，不断地融化着；夜神和蒂勒脱则站在大厅的另一头，远远地观望着，气得浑身发抖。

蒂蒂紧紧地拥抱了蒂鲁，吻了吻他，毫不犹豫地举起钥匙，插进锁孔。大伙儿吓得蜷缩成一团，惊声尖叫。只见大门神奇地打开了。可是多么出人意料呀，一座美丽的梦幻般的花园出现在他们面前：到处都是花朵，像星星一样闪烁着；瀑布从天而降；树木上都蒙上了银色的月光；一群小东西在簇簇玫瑰丛中飞来飞去。蒂蒂擦了擦眼睛，定了定神，仔细地看了看，不由得大吃一惊，他激动地冲进花园，发疯了似的大喊：

“快来呀，快来呀，青鸟在这儿……我找到青鸟了！很多很多呢！来呀，咪蒂。蒂鲁，你快来呀。你们都来帮忙呀，快来捉青鸟呀，很多很多呢！”

对他的话确信无疑后，大伙儿才飞也似的奔向花园，冲到花丛中，比赛着谁捉的青鸟最多。

“我已经捉到七只了！”咪蒂嚷着，“太多了，我的手都拿不下了。”

“我也拿不下了！”蒂蒂说，“我捉得太多了……他们又从我的手里溜跑了；蒂鲁也捉了不少呢。差不多了，我们出去吧……光神正等着我们呢。看到这么多的青鸟，她肯定会高兴的……从这出去，这边走！”

他们欢天喜地地唱着胜利的歌，蹦蹦跳跳地出了花园。

夜神和蒂勒脱没有分享他们的欢乐，只是忧心忡忡地退到大门边，哭丧着脸，悲哀地问：

“他们捉到青鸟了吗？”

“没有。”蒂勒脱说，她看到那只真正的青鸟，高高地栖息在月亮照射出的光线上“他们捉不到它的，她飞得太高了……”

蒂蒂和咪蒂飞快地奔上台阶。他们怀里都抱着青鸟，可是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每接近光神一步，就意味着把青鸟推向死亡一步。因此当他们从台阶上走到阳光下的时候，他们伤心地发现，怀中的青鸟全都死了。

光神焦急地等待着他们。

“怎么样？捉到青鸟了吗？”

“捉到啦，捉到了，有好多的青鸟呢！好多呢，你瞧！”

说着，蒂蒂把珍贵的青鸟拿给光神看。呀！多么让人伤心啊，他怀里抱着的不再是青鸟，而是一大堆没有生命的死鸟。那些可怜的鸟的翅膀全都折断了；头无力地耷拉着垂在脖子上。蒂蒂失望极了，回过头去，看了看其他的伙伴。糟糕，他们怀里的青鸟，也都成了死鸟。

蒂蒂扑到光神的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他的希望又成了泡影。

“不要哭，孩子，”光神安慰着，“你们没有捉到能在阳光下存活的那只青鸟……不过，孩子，我们总有一天会找到青鸟的。”

“我们一定会找到青鸟的。”面包先生和糖果先生异口同声地说。

这两个好心的笨蛋，想以此来安慰蒂蒂。至于蒂鲁，完全被眼前的情景给弄糊涂了，他不知所措地看着那些死鸟，喃喃地说着：“我不知道，这些鸟的肉好不好吃？”

大伙儿决定返回光神的庙宇过夜。一路上，大家个个愁眉苦脸，闷闷不乐，甚至都有些后悔这趟差事。真是的，要知道这样，当初还不如在家里平平安安地呆着呢！

“你说得太对了，主席先生，这样忙来忙去，结果都是白搭。”

面包先生受到这样的奉承，感到飘飘然，他得意地说：

“你不用害怕，亲爱的伙计，我会把这件事情摆平的。如果我们再这样跟着那个冒失鬼瞎折腾，还有谁能活下去？……明天我们就好好地睡个懒觉。”

此刻他们竟忘了，正是这位被他们嗤之以鼻的小家伙，给他们带来了生命。假如蒂蒂突然宣布：将面包塞回平底锅，供人充饥；糖果切碎，作为咖啡的调味的话……他们准会跪地求饶，请求宽恕了。说实话，吃不到苦头，他们是不会珍惜眼前的好时光的。

可怜的东西！要是仙女蓓丽吕娜在赐给他们生命的同时，赐给他们一点智慧就好了。当然，这也不能全都责怪他们。他们只是模仿着人类的举动罢了。人类就是这样的，给了他们说话的能力，他们就信口开河，成天唠叨；给了他们判断力，他们就指责非难，遇事武断；给了他们感觉的能力，他们就四处叫苦，无病呻吟。他们的心只给他们增添恐惧，而没能使他们感到幸福。他们的脑子，原本能帮助他们正确地对待一切，可是由于人们很少使用，已经全都生锈了。假如你打开他们的天灵盖，看看他们脑子的运转，你准会发现他们那可怜的脑子，每动一下，都会像晒干了的豆荚里的豆子那样，在空荡荡的脑壳里，噼里啪啦地乱动呢！

幸亏光神目光敏锐，洞悉他们的心思。她当即决定，对于动物和静物，不宜过分苛求，而只要求他们各尽所能。

“他们可以为孩子们一路上解闷充饥，”她盘算着，“至于磨炼考验，既然他们缺乏勇气和信心，就不必让他们经历了。”

光神的庙宇不断地闪烁着耀眼的光芒，照亮了前头的路。就这样，兄妹俩和伙伴们沿着光明灿烂的大路，继续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