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喜剧演员

我想要更加认真地对待工作；我抓住机会加薪；我再次动起前往美国的念头。

戴利根本不想让我走，他因为笑得太厉害，眼泪都出来了，他忙不迭地将这些快乐的泪水擦拭掉，接着一先令一先令地增加我的薪水。我根本无意去参加什么喜剧表演的话反而让他感到非常高兴。当我意识到他似乎真的有意给我一个表演的机会，我也开始不那么傲慢了。我对自己说，这样的机会不是每个人都能得到的，毕竟谁能像我那样，在一张桌子前摔倒都能具有那么强烈的喜剧效果呢？

戴利的反应让我内心感到愉悦，底气也足了起来，最后，我们达成了一个精明的协定，接受周薪一英镑的提议，并且要保证我长时间都能有表演的机会，但他对我的要求是一定要长时间有这样的喜剧表演。我同意成为凯斯马戏团的成员，吹着口哨回到自己的住所，终于在西德尼面前挽回一些自尊的颜面了，我终于有属于自己的演出机会了。

第二天，我们就在一栋公共建筑里一个脏兮兮的昏暗房间开始进行彩排——15名衣衫褴褛、看上去饥肠辘辘、脸色苍白的男孩都想要在那个身材肥胖、满脸肥油、散发出麦芽酒气味的经理面前展现自己搞笑的能力。一开始，这对我来说是一项困难的工作。搞笑的表演虽然比较困难，但我还是能够做到的。只是在这样一种环境下做出搞笑的表演，这是我内心深处非常厌恶的，这也让我觉得想要做出搞笑的表演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这位经理不止一次大声咒骂着我，我感觉自己似乎将这一切都搞砸了，很想要放弃这个机会。但是一想到之后还要继续在各大戏院门口像个乞丐那样来回奔走，成为西德尼的负担，我就咬紧牙关，想要坚持下去。

凯斯马戏团将要表演滑稽喜剧，想让观众看得哈哈大笑。我在剧中扮演博迪医生的角色，这是一位有名无实的江湖郎中，经常在伦敦的街角处摆起摊点，然后吸引很多人聚集起来，接着宣称自己的药物能够治好一切疾病，而且竟然还要收一先令的费用。一天下午，我看了这位医生的行为举止，产生了一个很好的主意。在彩排阶段，我按照经理的要求去做，但在表演的那天晚上，我会按照博迪医生的本来形象去进行表演——我会在表演中加入许多有趣的角色描写，即便是在最低级的音乐厅里观看表演的观众都能看出这是很高难度的表演技巧。到时候，一些著名的戏院经理就会过来将我挖走，将我带到西部戏院。

这个想法在我的内心不断成长。虽然我内心很厌恶这位经理整天灌输给我们那种要表演廉价、信口雌黄的滑稽戏，但我稍微用心还是通过了彩排，匆忙走到外面观察那位江湖郎中的行为，接着在我住所里面的镜子前不断进行训练。我感觉自己表演得很好，为自己的表演很快就能吸引很多著名戏院经理的目光而感到阵阵骄傲。

公开表演的那个晚上到了，我匆忙来到东部音乐厅那间临时搭建的化妆间，心情就像一个男孩第一次偷窃一样紧张。我的化妆必须要让我看上去像真正的博迪医生，在我被经理逮住之前就要进入舞台上。我来到了舞台上，却没有化上我本该化的滑稽装扮，我知道自己肯定能够演好这个角色。当其余14名男孩都在同一个化妆间里争夺着一面镜子，吵闹得很大声，彼此还骂对方绰号的时候，我则悄悄地在脸上涂抹着。

整个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一股兴奋的气氛。那位分管的经理将头伸进了一扇门，大声地说着凯斯本人就在前面坐着，他绝对不能忍受大家糟糕的表演。我们都听到他匆忙走开的脚步声，同时听到他咒骂着布景工人，因为布景工人在布景的时候出现了一些错误。台下的观众都有点儿恼怒了，我们在后台隐约能够听到他们大声说话和吹着口哨的声音。在我们出场之前的表演可能都会让观众高兴不起来。在这样混乱的情况下，我还是努力地化好了妆，穿好了衣服，却对自己即将要戴的那顶高帽子感到困惑了，因为戴上这顶帽子会直接遮住我的耳朵。我在帽子里面垫进了一些纸张，使戴在我头上的帽子能够呈现出正确的角度。我的内心很紧张，却对自己走上舞台后的表演非常自信。我悄悄地走出了化妆间，接着在后台一侧最黑暗的角落里等待着。

那个一开始登场的男孩表演得很差，因为他错过了自己出场的暗号，台下的观众发出阵阵嘘声。经理马上跑过来找我，看到了我的化妆之后，一脸惊骇。

“什么！你不能就这样登上舞台！”他一边抓住我的手臂一边愤怒地说。

“别管我！我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我愤怒地说，努力挣脱他的束缚。我的宏大计划绝对不能在最后一刻被毁掉。这位经理再次抓住了我的手臂，一脸愤怒。但是我就像一条滑溜溜的鳗鱼，迅速地做出了动作。我挣脱了他的手臂，立即拿起我的拐杖，提前半分钟冲到舞台上。

置身舞台的光线当中，我很快就进入了角色。我下定决心要好好地演出，让观众们捧腹大笑。站在舞台上的那个男演员被我突如其来的出场惊呆了，他没有想到我会突然出现，说话的时候结结巴巴，向后退了一步。我缓步走上前，感到观众的目光都聚集在我身上。我做出了事先训练过的姿势，手里拿着拐杖——我握住了拐杖的底端！这根拐杖没有挂在我的肩膀上，反而落在舞台上发出嗒嗒的响声。我一脸惊讶，弯下腰去捡起拐杖，我那顶高高的丝质帽子又从头上掉了下来。我俯下身子捡起帽子，迅速戴上帽子，帽子里面的纸张又掉下来了。我发现自己的整个头都被埋在一片黑色的东西里面。

台下的观众发出一阵爆笑。我将帽子放在一边之后，故意用严肃认真的态度说着一些台词，台下的观众哄堂大笑，笑得头都左右两边摇来摇去，直到他们笑到都快要喘不过气来。我在台上的表演越认真，台下的观众就越是觉得滑稽。最后我从舞台上下来了，台下的观众爆发出阵阵的掌声与笑声，纷纷要求我再次回到舞台上。那天晚上，我的表演非常成功。

当观众第二次允许我离开舞台的时候，凯斯亲自来到后台，在舞台的一侧见我。他说：“小伙子，你的演出非常成功，这是你自己的想法吗？”

“哦，当然是的。”我骄傲地回答，“还不是很糟糕吧？”我夸奖自己说，“我没有按照经理预先为我安排的方式去表演。”我及时地抓住了这个有利的时机，提出了周薪两英镑的要求，凯斯满足了我的要求。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我被报纸上称为“查理·卓别林，伦敦最搞笑的演员”。每当有我参加的演出，音乐厅里都是人满为患。我无意中找到了搞笑演出的秘诀——那就是出其不意。一种想法本来是要朝着某个方向前进的，却突然间走到了另一个与此相反的点。“哈！哈！”你会笑着这样说。这样的表演每次都是那么奏效。

我一脸严肃，郑重其事地走上舞台，在一张舒适的椅子前停下了脚步，优雅地拨弄了一下我穿的燕尾服的燕尾——接着坐在了一只猫上面。这件事本来没什么，特别是当你考虑到那只猫的感受的时候。但是，你却会哈哈大笑，你之所以哈哈大笑，是因为这是你之前没有想到的。你大脑里的神经受到了一些意想不到的震撼，这会让你哈哈大笑，这是你无法控制的。剥洋葱会让你流泪，看见一个胖子手里拿着一个奶油蛋羹，然后坐在这个蛋羹上面，却会让你发笑。

在凯斯马戏团两年的巡回表演中，我渐渐放弃了之前要在戏剧舞台上扮演那些严肃角色的念头。我开始喜欢喜剧表演，喜欢听到台下的观众爆发出来的笑声，希望看到台下的观众心情愉快，想要让观众在观看的过程中得到乐趣。我过往的自信与骄傲渐渐又回来了，当然，这样的自信和骄傲与之前是不同的。我再也不会像之前那样过分看重这样的自信与骄傲。当我走过各个戏院，看到其他演员不如我这么幸运，我的内心只是一阵温暖而已。

一天，我意气风发地走过戏院大街，哼着小调冷漠地挥舞着拐杖的时候，我遇到了之前那位曾在《白手起家》剧组里一起共事的喜剧演员。

“我的哥们儿，”他跟上了我的脚步，急忙地说，“你现在能帮帮我吗？卡诺那里有一个很好的机会——我知道他现在要带一个剧组前往美国，其中有6个角色都还没有人选，这是不错的机会吧？现在连乞丐都不听我说话，但是他肯定会听你的。看看你能从他那里得到什么机会，然后顺便帮我说一句好话吧，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