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好运连连

我与一位著名演员一起演出；我在演出过程中看了一眼皇家包厢；我为自己的严重罪行付出了代价；我收到了另一位著名演员的邀请。

我的神经就像一根没有调好音准的小提琴琴弦。当我走上舞台说出自己的台词，威廉·吉利双眼看着我，台下座无虚席的时候，我似乎感觉到这根“琴弦”在颤动。我的大脑似乎置身一个高音的按键上，正在流畅地弹奏着，但这似乎与我的身体没有任何关系。我听着自己说出的台词，感觉就像别人说的一样。这些台词说得是如此清晰、语气坚定、口音完美。我感觉自己在舞台上向前走了三步，接着就转向吉利，说出了我的第二句台词，并且将语气的重点放在了第三个单词上。

“千万不要望着皇家包厢。”我在心底对自己说。

我走到了舞台的一侧。吉利在舞台上说话，我就回答他。这个场景在我的脑海里清晰起来了。我意识到自己正在与威廉·吉利演对手戏，所有伦敦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我身上，皇家包厢里的人也在认真聆听我说的话。我全身心地投入演出当中，虽然紧绷着神经，但我决心拿出最好的演出去应对这个重要的场合。我知道，自己的表演很好，我能从吉利脸上原先紧张的表情得到放松知道这点。他全身心地投入演出当中，充分相信我能够演好自己的角色。

“比利，你要认真听我说的每一句话！”吉利在舞台上说。我将头转向右边，感觉脸上的肌肉在颤动，做出了我本应做出的表情。

“是的，先生。”我用之前已经训练了很久的语气回答说。吉利接着说自己的对白。这一幕进展得非常顺利，戏院里的观众都在屏住呼吸聆听我们说的每一句话。

“千万不要望向皇家包厢。”我在心底不断重复这句话，感觉似乎有一种无法抵抗的冲动想让我朝那个方向望过去，但是我努力让脖子不往那个方向转过去。

我不知道皇家包厢里坐的是什么人，即便我朝那边望过去，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因为我之前从未见过皇室的人，这一点是我之后才知道的。英国国王爱德华在现场观看，女王亚历山大也在场，希腊国王、克里斯蒂安王子与康诺特公爵都在场。克里斯蒂安王子是威廉·吉利的私人朋友，经常会过来看他的演出。这一次到现场看戏的人全都是重量级人物。

我紧张地站在舞台一侧，等待着轮到我上场的暗号。最后，暗号来了。

“比利，我想让你看看这些小偷。”夏洛克说。

这是整出戏中一个激动人心的时刻。我必须要保持足够长的沉默时间——但也不能沉默太长——才开始说话，我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在那个时刻停止了跳动，整个戏院里的观众都在紧张地等待着，戏院里一片安静。

在安静的这会儿，我们听到了克里斯蒂安王子低声说话，希腊国王也用不耐烦的口气回答着。

“不要剧透！不要剧透！我想要自己看。”他说，“天啊，看看那个年轻人！”

我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崩溃了。威廉·吉利正在想办法挽救这个戏剧性的时刻，重复了一遍：“比利，我想让你看看这些小偷。”此时，整个戏院的人都注视着我，我转过头，正面看着皇家包厢。

戏院里的观众都惊呆了，我感觉自己在那一刻麻木了，内心感到如冰霜般的恐惧。戏院处于一种可怕的沉默当中，而我则无助地站在舞台上，看着希腊的国王。他缓缓地睁大眼睛看着我，脸上露出了几条线，接着这些线条慢慢爬到了他的嘴边，变成了一个微笑。爱德华国王突然哈哈大笑，打破了这种可怕的沉默。我再次听到了希腊国王发出的声音。

“我的天啊！哈哈！”

我将目光从皇家包厢那边移走，在一阵舞台烟雾中继续表演。我们在这座安静的戏院里完成了表演，舞台的帘幕降下来。皇家包厢里的人率先站起身来，接着整个戏院里的观众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我们再次将帘幕升起来，我就站在西区剧院的舞台上，与伦敦最著名的演员站在一起，向台下的观众鞠躬致意。我听到皇家包厢里的人正在谈论我的表演，兴奋的感觉让我一阵晕眩。

舞台的帘幕最后一次降了下来，我骄傲地走下舞台，找寻着剧组里的其他人，想要从他们的眼中看到羡慕的神色。他们匆忙地回到了各自的化妆间，看都没有看我一眼，没有一个人说话。整个气氛显得那么压抑冰冷。我经过了博斯曼，但他匆匆地走开了，似乎我根本不存在一样。

我为第二幕表演化妆的时候，遭遇了麻烦的孤独感在我内心滋长。虽然我比较自信地跟自己说，我朝皇家包厢那边望过去的做法也不会有太糟糕的后果吧，因为希腊国王都向我露出了微笑，而且博斯曼也什么都没说。不过，要是他对着我臭骂一顿的话，我的内心会更自在一些。

我全身心地投入接下来的表演当中，充分发挥自己当时所能掌握到的一切表演技能，我感觉自己的表演还不错，但是一种不确定与自我怀疑的冰冷感却涌上了我的心头。表演结束的帘幕落了下来。这是这么久以来，整个剧组的人第一次都过来看我。他们在舞台的一侧等待着，博斯曼缓慢地走出来，用平静的眼神看着我。

“表演得还不错吧？”我用骄傲的语气对他说。在我的内心深处，我觉得自己才是这个晚上的焦点所在。大家听了我的话之后都显得很沉默，博斯曼则是继续看着我。我渐渐感觉自己越来越小，很想离开这里，但却无法离开。

“我想你意识到自己做了些什么。”博斯曼等了好一会儿才说，接着又停顿下来了。我张开了嘴巴，但没有说一句话。

“幸运的是，可以说真的非常幸运，国王陛下对你的做法没有放在心上。”博斯曼接着缓慢地说，他再次停了下来，“罚你3英镑。”他匆忙说着走开了。

我一脸温顺地离开了这个我第一次在大舞台上表演的地方，其他演员的脸上都露出了不屑与惊讶的神色，他们可能认为我会失去这个角色。我苦涩地对自己说，这就是才华横溢在舞台上所收获的结果。

在那一季的表演里，我与威廉·吉利合作得很好，当时的新闻报道就可以证实这点。每天早上，当我在住所的床上舒服地躺着的时候，都会认真翻看伦敦的报纸，急切地找寻每一篇关于我的表演的评论，一遍又一遍地阅读这些内容。我被称为“英国舞台上最有前途的年轻演员”“做出了聪明的表演”“是伦敦演比利这个角色演得最好的”。当我看着这些报道时，发现对威廉·吉利的报道只是轻描淡写。我感觉正是由于我的表演才让这出戏取得了成功。在前往戏院的路上，我都会露出骄傲与自信的神色，穿着用自己赚来的钱买到的好看衣服，挥舞着拐杖，随意地向我认识的人点头致意，想象着他们在我经过之后，肯定会对其他人说：“他是约克公爵戏院里的著名演员，我之前见过他一次。”

这个季度的表演很快就要结束了。我得知威廉·吉利很快就要返回美国了。我自信地认为，他会邀请我一同前往美国。一天，我早早地来到戏院，发现有人给我留了一张字条，我随意地打开一看，上面写着：

明天下午你能来圣·詹姆斯戏院吗？我想见见你。

坎达尔女士

“哦，天呀！是坎达尔女士！”我对自己说，“她肯定有什么好的演出要找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