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现实主义时期的简单梦想

我开始明白为什么其他人无法取得成功；我决定破釜沉舟，斩断所有后路；我收到了一份非常重要的电报。

这一次，我坐在斯特恩的办公室，再也没有以往那种自视甚高的姿态了，取而代之的是急速跳动的心，只希望他能够为我提供一个有薪水的角色。我听不清他到底在说些什么，因为我所想的只是口袋里的那几枚硬币以及正躺在医院病床上的母亲需要我回去，将她带到一个我之前承诺过的好地方去住。

“乔·巴克斯特跟我说了，你在巡回演出中表现不错。”斯特恩在说完一些无关紧要的话之后说，“再过几周，他就要进行《吉姆，一个伦敦人的浪漫史》的巡回演出，你想在里面担任主角吗？”

“我愿意。”我急切地说。我一说出口之后，马上意识到一开始没有提出薪水的要求，这已经让我失去了想要加薪的可能性。但是，拥有这个角色所带来的内心满足感是如此之强烈，让我对加不加薪也不是太在意了。

离开弗兰克·斯特恩的办公室后，我吹着口哨走下楼梯。走在戏院外面的街道上，我用冷漠的眼神看着从我身边经过的其他演员，又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即这些找不到演出机会的演员肯定是没有我这样的表演才华，或者是因为酗酒或是不愿意努力工作才沦落到这个地步。我看到了之前在《白手起家》剧组里的那位喜剧演员，他看上去无精打采的。经过他身旁的时候，我向他点头致意，他一把拦住了我。

“情况怎么样？”他问我，“得到演出机会了吗？”

“哦，是的，我得到演出机会了。”我随意地回答，挥舞着手中的拐杖，“只是一个巡回演出，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会吧？”他惊讶地说，“你真是走了狗屎运了。好兄弟，你能借我5便士吗？”

“不行。”我直接回答说，“不行，我没有钱。但我希望你能尽快得到演出的机会。你应该戒酒，你知道的，要是你戒酒的话，你能做得更好。”

“我的兄弟，你说得倒是容易。当你20多年来一直都在这些戏院里奔波忙碌，就像我这样子，却始终找不到一个真正的机会时，你就知道了。你现在正交着好运气，但你最后将发现，这条道路上并不是只有鲜花与啤酒。好了，就借我两便士吧？”

我递给了他一先令，他恳求我在巴克斯特面前替他美言几句，我答应了，不过很快就忘记了。我在伯顿新月地区找到了一处适合母亲恢复身体的私人房子——这里的房间很干净，而且还带着一个能够俯瞰小公园的阳台。女房东多布斯女士似乎是一个很友好的人，她答应在我外出进行巡回演出的时候，帮忙照顾我的母亲。

母亲看到这个新住所时非常高兴。我把西德尼给她买来的长方形披肩围在她的脖子上，又将她带到靠近壁炉旁一张带有软垫的睡椅前，母亲又哭又笑起来。我们一起舒适地喝茶，我对母亲说，我很快就会成为伦敦著名的演员，而母亲表示，她相信我能够做到，并且说我过分谦虚了，说我至少应该在伦敦西区大戏院担任重要的角色，而不是屈就跟着小剧组去参加巡回演出。

在参加《吉姆，一个伦敦人的浪漫史》的巡回演出过程中，我过着最节俭的生活，每周给母亲寄回一英镑。有时，我将晚餐的钱节省下来，购买信封与邮票给母亲写信，因为真正让我感受到金钱所具有的价值的并不是贫穷的生活，而是节俭的生活。我在这一年里所学到的东西是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在巡回演出过程中让我唯一感到开心的，就是我在舞台上表演的时候。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才会忘记每时每刻的经济压力，像剧中的吉姆那样过着浪漫的生活，感受着生活的欢喜哀愁。我很好地扮演了这个角色，也许正因为如此，我开始成为当时英国最有前途的几位童星之一。我还是会经常将报纸上赞美我的表演的内容剪下来，将这些剪报随着信件一起在周六的信件中寄给母亲。

这一季的巡回演出结束之后，我回到了伦敦。我原本想着会有很多戏场经理过来找我演出。我满心骄傲地走进弗兰克·斯特恩的办公室，我甚至都没有看一眼那个勤杂工或是其他正在耐心等待的演员，而是直接用拐杖敲了几下斯特恩的大门。我直接打开外面的门，走了进去。

弗兰克·斯特恩正坐在椅子上，双脚放在办公桌上，嘴里叼着烟，专注地阅读着《漂浮》这本书。听到有人进来时，他立即把双脚放了下来。当看到进来的人是我，他堆起了笑容。

“很高兴看到你演出回来，很高兴见到你。”他用愉悦的口吻说，“快点儿坐。”

“不用了，我只是过来看看你下一季有什么演出。”我用随意的口吻说，“你知道，这一次必须要有好一些的演出。”

斯特恩脸上的笑意就像被一个面具迅速笼罩起来了，他用严厉的眼神看着我。

“《他的母亲让他挨饿》这出戏有一个角色。”他说，“我们可以用到你。”

“薪水是多少呢？”我问。

“两英镑。”他迅速回答说。

“不，谢谢了。”我高傲地说，“要是周薪4英镑的话，我还会考虑一下。”

“那我想我没有什么适合你的角色了。”他说，转身回到桌子前，装作很忙的样子。我吹着口哨走出了他的办公室，因为我深信自己所具有的价值，所以根本不在乎是否冒犯了他。我想得没错，10天后，我就在《夏洛克·福尔摩斯》这出戏里得到了比利的角色，只演一个篇章，薪水是30先令。此时的我认为，自己在演出方面肯定是很有天赋与智慧的。我甚至还有过继续坚持等待伦敦演出公司的机会的念头，要是我的口袋里还有几个先令，或者有够支付母亲住所的房租的话，说不定我就蠢得已经这么干了。

我走进彩排的房间，内心觉得继续这样的巡回演出简直就是对自身才华的浪费。我匆忙走到提词人的桌子前，将我的拐杖放在上面——这是违反当时戏院基本礼仪的——当时彩排的人都对我的这种行为感到非常震惊。我之后再也没有做出这样的行为，因为在与一位真正的舞台经理合作了一天之后，我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好的表演。晚上回家的路上，我感觉自己的虚荣心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表演要自然些！”我模仿着那位舞台经理的口吻，痛苦地对自己说，“像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那样说话！”记得看我的双眼，他们认为人们需要些什么呢？我像一位演员那样表演，像一位演员那样说话，如果他们不喜欢的话，那么他们可以去看之前的表演，我能够做得更好一些！

尽管如此，在第二天彩排过程中我还是受到了经理严厉的责骂与大声的训斥，直到我最后忘记了之前在《白手起家》巡回演出中使用的大量舞台演出技巧，才让经理稍微感到满意。去参加巡回演出前的那个晚上，我和母亲一起吃了晚饭，此时母亲依然需要多布斯照顾。母亲的身体还是那么消瘦，精神还是比较紧张，因此每次看到她总会让我感到忧愁。母亲为我能够成为如此著名的演员感到兴奋与欣喜，我第一次不太那么赞同母亲的这句话。

不过，报纸的相关报道内容很快就让我恢复了自信。在我们巡回演出的每个城镇，当地的一些报纸都会高度赞扬我的演出，连那位扮演夏洛克的演员每次见到我的时候都会给我冷冰冰的眼神，甚至将报纸上有关我的报道全部剪去。虽然我对此有所抱怨，但我知道自己终于“开窍”了。我在公开场合咧嘴对着他笑，要求拥有一个更好的化妆间。

这个巡回演出行将结束的一天晚上，我在舞台的一侧向一位女演员表达了在明晚的舞台表演上，想把一枚曲别针夹在夏洛克的椅子上的想法，我认为这样将会带来很好的戏剧效果。因为夏洛克的扮演者穿着紧身的长袍，在坐下来的时候就会给人一种高贵的感觉。正在此时，一个男孩走进来，递给了我一封电报，我一边打开电报一边担心这是来自母亲那边的坏消息。我读了电报，上面写着：

威廉·吉利下周会在这里举行《夏洛克·福尔摩斯》的演出，想让你担任比利的角色。

威廉·吉利！查尔斯·弗罗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