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相一门耀千古——闻喜裴氏家风

有着“士大夫林薮”之称的山西运城闻喜县，坐落在九曲黄河之滨的晋南大地上。闻喜古称桐乡，自西汉武帝赐名闻喜至今，两千多余年间，文化鼎盛，名人辈出。而其中最杰出的家族就是被称为“天下第一家”的裴氏家族。因闻喜汉代属河东郡，历史上闻喜裴氏习称河东裴氏。

闻喜裴氏“自秦汉以来，历六朝而盛，至隋唐而盛极”，“豪杰俊迈，名卿贤相，摩肩接踵，辉耀前史，茂郁如林，世不乏人”。正史立传与记载的裴氏，有600余人；七品以上官员，3000余人。据《裴氏世谱》统计，裴氏家族曾有宰相59人，大将军59人，中书侍郎14人，尚书55人，侍郎44人，常侍11人，御史10人，节度使、观察使、防御使 25人，刺史211人，太守77人；封爵者，公89人，侯33人，伯11人，子18人，男13人；与皇室联姻者，皇后3人，太子妃4人，王妃2人，驸马21人等。真可谓“将相接武、公侯一门”。其家族人物之盛、德业文章之隆，堪称绝无仅有。裴氏宗祠所在地闻喜裴柏村也因此得名“宰相村”，名扬四海。

裴氏与战国时秦国同姓，唐朝河东裴氏传人一致认为他们的直接祖先是秦公子鍼。公子鍼封于乡，因以为氏。后改邑为衣，以“裴”为姓。自公子鍼之后的三百年间，史无裴氏记载，直到西汉时期，出现了水衡都尉、侍中裴盖。这是河东裴氏在政治上崛起的第一人。东汉时期，裴氏出了两位敦煌太守：裴遵和裴岑。裴遵的曾孙裴晔，在东汉永建初年，迁居于闻喜礼元镇，此后家族繁衍，人才茂盛，闻喜也成为裴氏祖居地。裴晔之子裴茂在汉末任尚书令，封阳吉平侯。裴氏两汉时期逐渐崛起，进入中央政府，做出不凡贡献，为家族以后发展奠定了基础。

魏晋时期，裴氏进入了发展重要期。裴茂的三个儿子裴潜、裴徽、裴辑成为裴氏三大宗派之祖。两晋时期，裴氏成为“匡佐晋室”的重要力量。裴秀、裴、裴楷是其中杰出代表。这时期的八位裴氏中人常被人比于琅邪王氏的八位名人。《世说新语·品藻》：“正始中，人士比论……又以八裴方八王。裴徽方王祥，裴楷方王夷甫，裴康方王绥，裴绰方王澄，裴瓒方王敦，裴遐方王导，裴方王戎，裴邈方王玄。”这可以说标志着河东裴氏崇高社会地位的确立，它与琅邪王氏成为首先发达起来的高门士族。

东晋时期，裴氏因为错失下江东的机会而逐渐沉寂。但他们参与北方政权建设，立下了不少功劳。南北朝时期，更是出了不少文臣武将，如“三河领袖”裴骏、“三河冠盖”裴宽、“独立使君”裴侠等。“史学三裴”裴松之、裴骃、裴子野，对我国史学发展贡献甚大。

隋唐时期，河东裴氏进入鼎盛。裴矩、裴仁基和裴蕴都在平陈之役中立下功勋。唐代裴氏出了17位宰相，因而被称为“宰相世家”。首先进入宰相行列的是助李渊起兵的裴寂和以山东之地归唐的裴矩。武则天时期，裴氏出现了裴炎、裴居道、裴行本、裴谈四位宰相，还有平定突厥、建立奇功的裴行俭。开元时期，裴氏出了裴光庭、裴耀卿两位宰相，还有“四大尚书”等一大批官居高位之人。而中兴名相裴度则是裴氏中最有代表性的人物。他是唐代杰出的政治家、文学家，文武兼备，历四朝为重臣，平定淮西之乱，实现了“元和中兴”，是“社稷良臣，股肱贤相”，白居易赞为“勋业过萧曹”。裴度之后，裴休也是一位有作为的宰相。不过随着唐朝的灭亡，魏晋至隋唐七百年的高门士族裴氏的鼎盛也彻底结束了。

五代以后，裴氏虽然衰落，依然余芳犹存，明清时期尚有多人中进士。

裴氏的发展有魏晋和隋唐两个高峰，它的盛衰有着广阔而深厚的社会背景，但同时也与裴氏自身的清正门风传统息息相关。欧阳修《新唐书·宰相世系表序》谈到唐代士族时说：“然其所以盛衰者，虽由功德薄厚，亦在其子孙。”裴氏子孙能够自强不息，又能继承先人教诲，发扬光大。

裴氏以“修齐治平”为理想，非常重视对族人的教育，很早就开始订立家规。北朝名臣裴良闲暇之余，认真整理祖上遗训，撰写了《宗制》十卷。明万历年间，裴濂修订《河东裴氏族戒》九条。清末民初，家规最终修订完成，分为《河东裴氏家训》《河东裴氏家戒》两部分。

《家训》十二条：敬奉祖先，孝顺父母，友爱兄弟，协和宗族，敦睦邻里，立身谨厚，居家勤俭，严教子孙，读书明德，淳厚戚朋，慎重言语，讲求公德。《家戒》十条：毋忤尊亲，毋辱祖先，毋重男轻女，毋事赌博，毋为盗窃，毋贪色淫，毋吸烟毒，毋酗酒好斗，毋忘本崇洋，毋入帮派。《家训》从正面引导，《家戒》从反面告诫，其核心就是“重教守训，崇文尚武，德业并举，廉洁自律”，为裴氏族人确立了立身典范。

《家训》强调“严教子孙”“读书明德”，认为“家庭教育，立人丕基”，“学而时习，其乐有余”。因此，裴氏弟子多博学尚儒，或有一技之长，可以立身，“强学乃立身之本”。据《裴氏世谱》记载，北魏裴植的母亲管教子女甚严，“小有罪过，必束带伏阁”。唐朝宰相裴炎少年读书，“每逢休假，他生或出游，炎读书不废”；裴休“昼讲经，夜著书，终年不出户”。严格的家教和读书风气，“修齐治平”的理想追求，使得裴氏不仅出了很多大官显宦，也有很多留下著述之人。

《家训》强调“居家勤俭”：“勤能补拙，俭以养廉，丰家裕国，莫此为先。”曹魏流行厚葬之风，而尚书令裴潜，虽身居高位，临终前却留下遗言，命家人从俭办丧事，不要厚葬。他的坟墓中只置备了一个座位以及几件简单的瓦器，其余一无所有。“独立使君”裴侠，清正廉洁，并规定“凡贪官污吏者，死后禁入坟茔”。据《北史·裴侠传》记载，裴侠做户部中大夫时，有不法官吏管理仓储财物，贪污多年，达千万钱之多。裴侠到任后，揭发检举，数十天之内，惩处了贪官污吏，杜绝了类似事件的发生。后来裴侠调任工部中大夫。掌管钱物的官员李贵在家中哭泣，别人问他为什么，他说：“所掌官物，多有费用，裴公清严有名，惧遭罪责，所以泣耳。”裴侠知道后，允许他自首。李贵说出了隐瞒的钱数。

唐代裴宽清正廉洁，从不收受别人财物。一次有人给他送鹿肉，知道当面不行，暗中放下走了。而裴宽无处退回，就把鹿肉埋在地下，一口不吃。

裴氏一门虽为富贵之家，却自觉清俭持家，并带入为官之道，廉吏甚多，福祚绵长。

裴氏家规还注重孝悌传家：敬奉祖先，孝顺父母，友爱兄弟。在裴氏人物传记中，关于孝悌之风的记载比比皆是。即便是有“粗险好杀”之称的南朝裴谭也能“孝事诸叔，尽于子道，国禄岁入，每以分赡，世以此称之”。孝悌的延续，保证了家族的内部团结和长期繁衍不辍。

此外，因为与北方少数民族长期接触，裴氏还有尚武之风，家族中先后出现59位大将军，为保家卫国建立了不少业绩。

河东裴氏的发展历史总是与中国政治相联系的，他们中的许多政治家，如裴秀、裴叔业、裴光庭、裴度、裴休等等，都留下了许多相关著作，是研究我国古代政治的可贵参考资料。

西晋哲学家、思想家裴著有《崇有论》，反对当时盛行的贵无学说，肯定了万物存在的合理性，具有积极意义。

“史学三裴”：裴松之为陈寿《三国志》作注，开注史之先河；其子裴骃《史记集解》80卷，至今仍在使用；裴骃之孙裴子野撰写编年体《宋略》20卷，水平超过沈约《宋书》。

西晋裴秀是中国传统地图学的奠基人，被誉为“中国制图学之父”。他的《禹贡地域图》是我国目前有文献可考的最早的历史地图集。他创制的“制图六体”，一千多年来，为制图者所遵循，在世界地图史上，都有很高地位。

在经济方面，隋朝裴蕴的人口经济理论，唐朝裴耀卿、裴休改善漕运的实践等，都为隋唐经济发展发挥了重要作用。

裴氏还出现了像汉代敦煌太守裴岑和唐代儒将裴行俭一样的军事家，尤其是裴行俭的战略战术思想，是古代军事史的宝贵财富。

隋朝裴政，是著名的法律学家，受命参与制定了《开皇律》。王夫之曾评价：“今之律，其大略皆隋裴政之所也。”

在外交上，隋朝文林郎裴世清，受隋炀帝派遣，率团访问日本，这是有记载以来第一个访日的政府级使团。

隋代裴矩编撰成《西域图记》三卷，并引西域各族首领入朝，为民族关系发展做出了贡献。

此外，裴氏在文学艺术上，也有很多出色的人才。东晋裴启的《语林》是最早出现的志人小说。唐末裴铏《传奇》以“传奇”命名小说，成为唐传奇命名的由来。唐朝裴迪、裴度都是有名的诗人。裴行俭、裴休等都是书法名家。隋代裴蕴和唐代裴知古、裴兴奴都是杰出的音乐人才。裴旻的剑舞与李白的诗歌、张旭的草书，在当时合称“三绝”。

闻喜裴氏留下了“一门将相”的光辉历史和文化上的光彩功绩，令后人惊叹不已；同时，更值得裴氏后人和我们重视的是裴氏家族留下的重教守训、德业并举的家规家风。裴氏后人至今以德馨为荣，注重学习教育，就是对裴氏先人最好的告慰和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