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书礼乐圣人家——曲阜孔氏家风
“与国咸休安富尊荣公府第,同天并老文章道德圣人家”,这是曲阜孔府大门的门联,由清代大文豪纪晓岚所写,它精练地概括了曲阜孔氏家族的圣人门风。对于圣人的苗裔,历代帝王恩遇有加,历经两千多年而不衰。两千多年来社会治乱兴衰,孔氏一脉却一直十分繁盛。自古以来,孔氏族人无不以传承儒学为己任,涌现出了许许多多的学术大家,如著名的经学大家孔安国、孔颖达,文学家孔融、孔尚任,北宋时期的孔平仲三兄弟等。孔氏家风的内涵非常丰富,一以贯之,主要特点是:诗礼传家、崇尚礼乐、崇文重教。直到今天,孔氏家族门人仍恪守着“礼乐传家久,诗书继世长”的圣人遗训。
诗与礼,均是儒家思想的核心内容。学诗学礼,是孔子对后世子孙的遗训,也是孔氏家风的重要内容之一。这条祖训来自孔子对其子孔鲤的教育。《论语》记载:“(子)尝独立,鲤趋而过庭。曰:‘学诗乎?’对曰:‘未也。’‘不学诗,无以言。’鲤退而学诗。他日,又独立。鲤趋而过庭。曰:‘学礼乎?’对曰:‘未也。’‘不学礼,无以立。’鲤退而学礼。”在古代,不熟读《诗经》,不熟悉礼仪,是无法参加上流社会的活动的,它对人的成长十分重要。孔子强调《诗》和《礼》的重要性的话语很多。孔子后裔也以“学诗学礼”作为祖训,千百年来以诗礼传家,端正自己的家风。据《孔丛子》记载,孔子之孙孔伋(前483年—前402年)曾三次向孔子请教礼的问题,得到孔子的悉心教诲。孔穿,字子高,孔子七代孙,承继家学,精通礼仪,有“天下之高士”之美誉。汉代的孔安国、唐代的孔颖达等无一不是承袭家学、通晓诗礼的儒学大师。
志学重教,是孔氏家风的另一重要内涵。孔子是博学与好学的典型,博学,是以好学为前提的。孔子晚年,曾自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云尔”。他的一生,都在如饥似渴地学习知识、追求真理。孔子是一位伟大的教育家,他非常重视教育活动,提倡有教无类,创办私学,培养了大量德才兼备的人才。孔子去世后,其好学重教的遗风,为其历代子孙所继承。尽管鲁国繁盛的教育景象随着孔子的去世而有所消歇,但由于孔子弟子众多,加之孔子后裔的不懈努力,鲁国的教育氛围十分浓厚。到了西汉,由于统治者“独尊儒术”,儒家思想成为国家的指导思想,孔子后裔得到统治者的优待,其家族也逐渐兴旺起来。但孔氏家族并没有因为政治地位的提升而在崇学重教上有所懈怠,其家族仍保持着重视教育、继承家学的传统。据《阙里文献考》记载,孔子子孙“世以家学相承,自为师友”,汉魏时期,孔氏家学十分著名繁盛。隋唐时期,孔氏家族仍保持着重学的传统,如三十五代孙孔贤进士及第,三十九代文宣公孔策明经及第,四十代文宣公孔振、孔拯状元及第……如果不是良好的家庭教育,是无法造就出如此多的人才的。宋元时期,这种风气仍得到延续,如第四十四代孙孔勖曾上奏朝廷,请求在家学旧址重建学堂,获得批准。后来,朝廷专门给孔氏家学划拨经费和土地,进一步促进了孔氏家学的繁荣。到了明清时期,为进一步规范家学,衍圣公制定的族规中专门要求族人崇儒重道,尊礼尚德。孔氏读书重教的家风,历代统治者都十分推崇。史载明太祖勉励孔氏子弟遵守祖训、认真读书的故事。明太祖在南京登基后,为了巩固朱明王朝在北方的统治地位,下旨召见第五十五代衍圣公孔克坚,命他前来觐见。已致仕在家的孔克坚推托自己有病,不能成行,派儿子孔希学代自己前往。朱元璋闻讯后,大为不悦,亲自书写了一封措辞强硬的敕书给孔克坚促其入京陛见:“吾闻尔有风疾在身,未知实否?然尔孔氏非常人也,彼祖宗垂教万世,经数十代,每每宾职王家,非胡君(指元朝皇帝)运去,独为今日然也。吾率中土之士奉天逐胡,以安中夏。虽曰庶民,古人由庶民而称帝者汉之高宗(刘邦)也。尔若无疾称疾,以慢吾国,不可也。谕至思之!”孔克坚接谕后,十分惶恐,立即星夜兼程,赶往南京。朱元璋十分高兴,亲自接见,问他:“老秀才,近前来,你多少年纪也?”孔克坚回答说:“臣五十三岁也。”朱元璋又说:“我看你是有福快活之人,不委付你勾当。你常常写书给你孩儿,我看资质也温厚,是成家之人。你祖宗留下三纲五常、垂宪万世的好法度,你家里不读书,是不守祖宗法度,如何中?你老也常常写书教训着,休怠惰了,于我朝你家再出一个好人不好?”不久之后,孔克坚上奏称“臣已将主上十四日戒谕的圣旨备细写将去了”,朱元璋十分高兴,又下旨给孔克坚,让孔克坚之子“道与他,少吃酒,多读书者”。这个故事,反映出孔氏重读书重教育的家风已经为帝王所推重。
孔氏家风还有一个独特的地方,就是孔氏家族女性对学术文化的重视。这一点,突出地表现在清代孔氏女性文学的繁荣上。这里说的孔氏家族女性,既包括孔姓女儿,也包括嫁入孔府的外来女性。比较著名的有:颜小来(1657年—1718年?),字恤纬,出身于书香门第,嫁与孔兴为妻,与孔尚任多有唱和,著有《恤纬斋诗》《晚香堂诗》以及《晚香词》。叶粲英(1666年—1692年),江苏人,嫁与六十七代衍圣公孔毓圻,她才思敏捷,诗画俱佳,但不幸早逝。现存《喜母至阙里》《画兰》等三首作品。孔丽贞(约1691年—1747年后),孔毓圻之侄女,适历城(今属山东省济南市)戴文谌,著有《藉兰阁草》和《鹄吟集》两种诗集。她的诗作水平较高,《续修四库全书提要》曾有“其所为诗,清醇绝俗,声律允谐,为闺阁中不可多得者”的评价。孔璐华(1777年—1832年),著名经学家阮元之妻,诰封一品夫人,著有《唐宋旧经楼稿》七卷。有清一代,孔氏家族女性诗人、词人很多,形成了一个创作群体,其存世作品数量之大,在中国历史上的名门大族中是极为少见的。孔氏家风是比较开明的,他们并不认可“女子无才便是德”,除了对妇女“德言容功”的培养外,还注意对妇才的培养,正是因为此,孔氏家族才涌现了不少杰出的女性。
在曲阜孔府忠恕堂西厢,悬挂着“礼门义路家规矩,智水仁山古画图”的对联,忠恕堂室内则悬挂着“交友择人处事循礼,居家思俭守职宜勤”的对联,这两副对联彰显着孔氏家族重视礼义廉耻、修身立德的好家风。历代王朝十分推重孔子的地位,对其子孙也大加封赏。在祖训和帝王的双重影响下,孔氏家族一直保持着修身慎行的好家风。今天,我们还能看到孔氏家族许多修身养性、砥砺个人品行的族规。这些族规条款众多,奖惩措施分明。在这种家风的熏陶下,孔子家族成为循礼守法、修心向善的模范家族。
诗礼传家、崇学重教、修身立德的优良家风,以及历代帝王给予的种种优待,使孔氏家族人才辈出,文化繁盛,成为中国文化水准最高的家族之一。从民国《孔子氏家谱》看,历史上孔氏家族共有5000多人获得进士、举人、生员等各级功名。《中国人名大辞典》收录的孔氏名人194人,占该书名人总数的0.43%。
以“礼乐传家久,诗书继世长”为曲阜孔氏家风,堪称中国家风文化的一个符号,它影响深远,是中国传统文化中的一道独特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