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雨中的试驾

眼泪，几乎是歇斯底里的眼泪，这是一个过去7年来一直性情安静、天生乐观、平时做家务的时候都会哼着小调的妻子流出来的——这让福特不仅感到震惊，而且还感到十分恐惧。

此时的福特也许才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多年来潜心于研究汽车给自己的妻子带来了多大的痛苦。

他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安慰妻子，承诺自己一定会带她回格林菲德。他会放弃自己在爱迪生电力工厂的工作，表示既然妻子这么喜欢农场生活，那么自己就会和她搬到农场去生活。他在机械方面的研究工作可以慢慢进行。

福特将妻子带回到了房间，给她倒了一杯热腾腾的茶水。当妻子舒适地坐下之后，就用冒着热气的火炉来温暖她的双脚，让妻子好好地喝上一杯暖茶。福特说自己现在就去将那间老房子的大门关上，今晚不会再去那里了。

这部机器几乎已经接近于完成了。拧上几个螺丝，或是锁紧一些皮带，对转向的杠杆再进行一番调控，整个机器就已经堪称是完整的了。福特投入了4年的艰苦努力，认真思考去建造这个机器——一开始是因为自身的贫穷而一再延迟研制，后来又因为建造房子而出现了延期，接下来又因为每天在爱迪生电力工厂要工作12个小时而出现延期。现在，他必须要再次延迟这个计划，将更多的时间用于家庭事务上，回到格林菲德好好地度过一段悠闲的生活，努力与新招来的雇工打交道，重新开始在农场里的无聊生活。

福特顽固地对自己说，这只不过是另一次延迟而已，他还是会让机器再次运转起来的。与此同时，他已经忍不住要重新拿起手中的工具，然后继续努力工作，哪怕是延迟一分钟都会让他感到非常痛苦。

引擎已经差不多研发成功了，只是齿轮还需要调整一下。他锁紧了皮带，然后再次测验了一下滑轮的性能。接着，他将后轮轴放在一堆木头上，将轮子抬离地面，然后启动引擎。汽缸发出来的阵阵轰鸣声很快就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咆哮声，飞轮因为转速过快都变得让人视线模糊起来了。接着，福特再次锁紧滑轮装置，宽阔的皮带立即转动起来，后轮在不断地转动。

后轮在不断地转动！

现在只剩下在真实的地面进行试验的步骤了。福特开始对转向齿轮进行研究。事先，他已经将各种问题都思考了一遍，制造出了齿轮所需要的各个配件。现在，他必须要将各个配件都组装起来，将它们放在一个固定的位置，然后对它们进行测验。

他忘记了妻子还在房子里等待，没有注意到这间老房子内火炉里的火焰已经变得越来越小了，夜也已经越来越深了。他将所有的思绪与专注力都集中在调节转向齿轮上。

在半夜时分，他依然还在工作。在凌晨1点钟的时候，他将前轮垫高，然后测验转向齿轮的性能。最后，他发现转向齿轮还需要一些调节。在凌晨2点钟的时候，这一切都测验完毕了。他再次启动引擎，结果没能点着火。肯定是点火器出现了一些问题。

在凌晨3点钟的时候，满脸都是油污、神情专注的亨利·福特感觉到肩膀上搭着一只手，他听到妻子在说：“亨利。”

“亲爱的，什么事？我马上就回去了。为什么你全身都湿透了？”他大声地说，看着她那条湿透的围巾。

“外面的雨下得很大，难道你不知道吗？”卡莱拉问道。

“下这么大的雨，你是不该出来到这里的。我还以为你已经上床睡觉了。”福特回答说。

“没有呢。我睡得不是很安稳。我突然想到了一点，那就是亨利，我们绝对不能回到农场去。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我想我刚才可能只是感到了疲惫而已。现在，我已经改变想法了。我们最好还是留在这里，直到你制造出你所想要的机器。”

福特笑了。

“好吧，我亲爱的小宝贝，我想我们再也不需要太长的时间了。这台机器现在已经做好了。”他说，“你等我一下，然后就能看到我驾驶着这台机器所驱动的车辆了。”

卡莱拉站在一边认真观看着，甚至要比福特还要兴奋。福特再次启动了引擎，在机器上钉了几块厚厚的木板作为座位，然后打开了老房子的大门。外面下着倾盆大雨，地面上薄薄的积雪在大雨的冲击下都露出了原本被遮盖的土地。外面几乎没有什么光线。

福特推着这台机器来到了后院，然后在仪表板上挂了一个油灯作为前灯。卡莱拉站在老房子的一边，用兴奋的声音喊叫着，恳求福特等到早上天晴了之后再进行实验，但是福特并没有听进去。引擎与转向齿轮都是防雨的。对福特来说，没有比再次延迟实验更加让他感到痛苦的事情了。

现在，他终于有机会证明自己之前所坚持的理论是否正确了。他不愿意在这方面多浪费哪怕一分钟的时间。

此时，引擎已经启动了，福特走上汽车，坐了下来，怀着愉悦的心情缓缓地锁紧齿轮装置。

接着，福特乘坐第一辆福特汽车，从老房子的大门处驶了出来。

当他感觉到汽车在地面上缓缓移动的时候，他锁紧了转向杠杆。突然，油灯发出来的光亮让他看到了他之前从未注意到院子里摆放的许多东西。他看到晾衣绳的支撑杆就在自己的前面，还有几个花盆似乎也要比平常更大一些。

这部汽车摇摇晃晃地前进着，福特则竭尽全力地控制着汽车沿着直线行驶。他驾驶着汽车远离了花盆，接着一个急刹车，避免撞到栅栏，然后径直驶向晾衣绳。这条他平常根本没有注意到的晾衣绳似乎马上跳到了他的眼前。

在最后一分钟，福特想到了滑轮装置。他将原先锁紧的皮带放松一下，引擎开始发出阵阵咆哮声，最后汽车停下来了。福特走下汽车，用力地喘着粗气，然后将汽车退回到晾衣绳附近的位置。

“你也看到了，我不仅要制造出这样的汽车，而且还要掌握其中驾驶的方法，知道如何在汽车前进的过程中转换汽车的方向。”福特说。在他看来，他需要一个更加宽阔的地方才能完成这样的试验。

在他努力控制汽车不去撞晾衣绳，避免了汽车的损毁之后，他将汽车开向了大街。当他驾驶着这辆汽车经过自家的房前时，汽车发出轰轰的轰鸣声，驶出了砾石人行道，朝着爱迪生大道前进。附近散落分布的房子此时都笼罩在一片黑暗与安静当中，此时每一个人都已经睡觉了。

这台较小的汽车在经过一摊污水时，会因为刹车或是地势的不平坦而出现跳跃的情况，发出了咯咯声与咆哮声，但是这个汽缸始终表现得非常勇猛。福特坐在坚硬的木板上，与转向杠杆进行着一番斗争，而站在人行道上的卡莱拉则是用围巾包裹着身体，不安地跟了上去。对于卡莱拉来说，跟上这辆车前进并不困难，因为这辆车的行驶速度与人步行的速度相差无几。

在第一个街角的尽头，福特成功地对汽车进行了转向，然后驾驶着汽车来到了路旁的街道，接着以“Z”字形的方式在两边进行来回方向转换测试，而福特则努力地摆弄着操纵杆，以求让汽车能够沿着直线前进。幸运的是，底特律这座城市的街道非常宽阔。

当福特驾驶着汽车来到第二个街区的时候，他开始思考着如何才能将汽车掉头，以便行驶回去。在第三街区路口的时候，他成功地解决了这个难题。他将汽车停下来，然后跳下车，用手推动着汽车转了一个圈，接着就驾驶着汽车往家的方向开去。

此时，引擎似乎在渐渐失去动力，却依然能够发出轰鸣声，推动着这辆轻便的汽车朝着福特的家前进，福特最终将汽车开回到院子里。福特将引擎熄火，将其推进老房子中，然后转过身对卡莱拉说：

“你看到了，汽车的性能表现得非常好。看来我们现在要吃点儿早餐，然后上床睡觉了。”福特说。卡莱拉听完福特的话之后，马上跑回家做咖啡了。

“我当时的感觉如何呢？当然，我感到有点儿疲惫了。”福特回忆说，“我吃了一点儿早餐之后，就上床睡了一天。我知道我真正研究汽车的工作才只是刚刚开始而已。我必须要想办法去筹措足够的资金，以便可以创办工厂，让别人对我的发明感兴趣——还有许许多多的事情要去做。更为重要的是，我发现这辆汽车还存在着许多亟待改进的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