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为什么不用汽油呢？”

在接下来的几个星期里，我们必须要给予年轻的卡莱拉一些怜悯之心。在他们结婚两年的时间里，卡莱拉已经完全了解了丈夫的兴趣以及性格。她已经有意识地不让丈夫去做更多的家务活儿，只是希望这位性情随和、思维缜密的丈夫能够有更多的时间去思考自己的人生发展问题。

她已经习惯了目前的这种愉悦而舒适的悠闲生活，每天喂养着马匹与家禽，为一家人准备一日三餐，清洗碗碟，晚上则利用空闲时间去缝纫衣服。而此时的亨利·福特则会在另一盏灯下阅读着他心爱的机械期刊。

但是，现在这一切都发生了改变。亨利从底特律旅行回来之后，似乎完全变了一个人。每当卡莱拉询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他总是不耐烦地告诉她不要管自己的事情，并说自己现在很好——亨利·福特这样的回答通常都会取得相反的效果，那就是加深了卡莱拉内心的忧虑情绪。她觉得肯定是某些可怕的事情发生在了自己的丈夫身上，自己的丈夫肯定是遭遇了某些可怕的商业危机——但是，亨利始终不愿意将实情告诉她。

有时，卡莱拉透过厨房的窗户看见亨利在上午时分慵懒地坐在马背上，手指间扭动着一根稻草，然后对着另一边的谷仓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有时在吃完晚餐之后，亨利不是像往常那样安静地坐下来阅读着机械期刊，而是在客厅里来回走动，双手放在身后，紧皱着眉头。最后，卡莱拉再也无法忍受亨利做出这样的举动了。她言辞恳切地要求亨利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糟糕的事情。

亨利如实地回答了这些问题，这让卡莱拉为之大吃一惊。原来亨利一直在想的是蒸汽引擎。他始终在脑海里计算着水箱里的水的重量以及其释放出来的能量之间的比例，却一直计算不出来，正为此感到苦恼。

“哦，就是这么一点儿小事？”卡莱拉用愤怒的口吻喊道，“好吧。要是我是你的话，我根本就不会去想这些事情。说真的，一个老式的蒸汽引擎到底有什么好想的呢？你给我乖乖地坐在那里，忘掉这件事吧。”

但这正是亨利·福特所无法做到的。他的心智一旦产生了要建造一台适用于农场的高效蒸汽引擎之后，那么他就会顽固地坚持这样的想法，并且将自己想法里的每一个细节都思索得非常明了。他耗费了几个星期的时间逐一思考其中的每个细节，思考着如何去进行调节与改进，如何发明全新的装置，该怎样去想办法克服所遇到的重重困难。

虽然经过了多番思考，但是他依然没有想出制造出廉价蒸汽引擎的方法，以便更好地在田野上工作，没有想出如何才能让水箱的重量变得更轻，从而更好地利用多余出来的能量的方法。

在从底特律回来三个月之后，亨利·福特依然还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我的天哪！亨利，我真的不知道你到底是中了什么邪。你几乎有一半的时间都在如同做着白日梦。”卡莱拉用担忧的口吻说道。

“我真的不应该告诉你。”亨利用不耐烦的口吻回答道，嘴里嚼着蛇根草与苦艾，“我感觉非常好。牛奶桶在哪里呢？”

亨利提着牛奶桶与油灯，匆忙地来到了农舍。但即便当他坐在一张三角凳子上，熟练地用双手挤奶的时候，他的心依然在思考着蒸汽引擎的问题。他非常肯定的一点，就是机械必然能够取代马匹所具有的功能。他深信，若是他能够长时间地坚持进行这样的实验，那么他必然能够制造出这样的引擎。

一直困扰他的问题就是水箱的重量。他必须要有水箱才能制造出蒸汽，他必须要利用蒸汽才能产生动力，而产生的动力还需要将部分能量用于承载水箱。他在脑海里反复地思考着这个问题，找寻着自己逻辑推理当中存在的漏洞。最后，他突然想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并不是一定要用蒸汽作为动力来驱动引擎的。为什么不去考虑使用汽油呢？

这样的思想为他敞开了一扇通向未知世界的大门。在他所处的那个时代里，几乎还没有哪个人会想到制造出用汽油驱动的引擎。突然之间，亨利觉得自己眼前面临着许许多多的技术障碍，其中包括齿轮、驱动装置以及如何建造这样的引擎等。这一连串的难题都摆在他的面前，等待着他去逐一解决。

可以说，亨利要想实现自己的发明理想，那么他必须要克服重重的难题——显然，这些难题看上去就像是无法逾越的高山峻岭。在100个人当中，恐怕至少有99个人在这样的情况下，都会选择放弃或是打退堂鼓，认为这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但是，亨利正是那例外的第一百人。虽然他眼前面临着诸多机械难题，但是他依旧喜欢与机械相关的一切难题。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想办法解决所有这些问题了。

“对我来说，要想解决各种各样的问题至少需要一年的时间。因此，我完全可以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坐下来，努力去解决这个问题。”亨利现在说。

他完成了挤奶的工作，喂饱了一些眼神迷离的猫咪之后，就提着油灯往马棚的方向走去，确保马棚里的马匹都已经吃饱，并且有一个舒适的居住环境。最后，他关上了谷仓的大门，提着牛奶桶往住宅的方向径直走去。对他来说，在回到那个安静的客厅之前，每一个时刻都是被浪费掉的。一回到客厅，他就在油灯下将纸笔摊开，然后开始计算着那些技术问题。他从未像现在这样如此讨厌农场里的各种杂活儿。

就是从这个时刻开始，他对农活儿的讨厌程度加深了。但是，自然并不是因为亨利·福特想要全身心地投入到研究机械方面的问题而停止自己的周期生活规律。野草渐渐在田间冒出来了，必须要及时清理，庄稼渐渐成熟了，必须要收割了。清晨的曙光照在房子里，预示着他这一天又有许许多多的杂活儿要去干，这必然会耗费掉他许多的时间与精力，到了晚上的时候，还有许多杂七杂八的活儿要去做。农场里所有的农活儿都让他感到心烦意乱，因为他觉得这些毫无意义的农活儿正阻挡着自己去做真正有价值的工作。在很多时候，做完这些工作之后，往往都已经是深夜时分了。

最后，当整个格林菲德都沉睡了之后，卡莱拉在努力坚持了一段时间之后，也已经在床上打着哈欠睡着了。此时的亨利·福特独自一人坐在椅子上，认真地思考着有关汽油引擎的各种问题。他急切地翻看着机械期刊里提到的各种文章，想要从中得到一些启迪。但是，亨利没有从这些期刊中得到任何有用的建议与启发。

亨利整个晚上都在认真地工作与学习。最后，远处农场的一只雄鸡发出的啼叫声打破了夜晚的沉默，此时的油灯也因为灯油差不多要耗尽了，发出一阵阵的噼啪声，他的想法的可行性渐渐被他自己所认可。亨利并不是一个喜欢不切实际的幻想的人——汽油引擎的每一个细节都是他每时每刻都在认真思考的。现在夜晚已经过去，早晨到来了，但是他依然对不需要马匹拉动的交通工具没有极为深入的认知。他思考着，要是世界各地的人们都有一台机器能够带着他们以时速20或是25英里的速度前进的话，那么这将会是怎样的一幅景象呢？他必须要承认，这是一幅极其美好的画面。但是，他现在只能咬着牙，宣布自己坚信这绝非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有时，他会彻夜不眠不休地工作。通常在某个时刻，疲惫感袭来，让他不得不休息几个小时，接着继续干着农活儿，直到他又有时间去研究真正让自己感兴趣的事情。

要想让农场继续兴旺下去，他必须每天都要投入大量的时间与精力。在这样的情况下，留给他研究汽油引擎的时间就非常少了。在这个夏天结束的时候，亨利就已经下定决心，他再也不能将时间浪费在农场里了。他对卡莱拉说，自己决定将农场租给自己的哥哥，然后孤身前往底特律去开展自己真正喜欢的事业。

“我的天哪！亨利，你这样做是为了什么呢？我们现在在这里干得好好的。我肯定你现在做的要比附近的其他农场都要好啊。”卡莱拉用无比震惊的口吻说道。

“我想要回到机械工厂里工作。我在这里根本没有时间去研究汽油引擎。即便我有这样的时间，我也没有这样必要的设备。”亨利·福特解释道。

“好吧。我必须要说，我们在这里如此勤奋地工作，有了一个舒适的家，还有一个经营状况良好的农场，每年的收入也越来越高，还有16头健康状况良好的牲畜——你却想着要因为建造现在根本就不存在的汽油引擎而放弃这些东西。我真的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可怜的卡莱拉用极度不解的口吻说道。亨利的话让她觉得自己要放弃之前已经习惯了的生活方式，离开身边的朋友，还有一大堆尚未缝制好的亚麻布，以及地窖里存放的许多好吃的食物。

“你在城市做的工作可能都比不上在农场里的。”卡莱拉据理力争，“假设这样的引擎最后没有被制造出来呢？”

“不会的。汽油引擎一定会被制造出来的。我会一直努力，直到发明出这样的引擎。”亨利坚定不移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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