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通向赞美诗的道路

威廉·福特的身体终于完全康复了，接下来人们要面对的就是一个漫长的冬季，农场里的人在这段时间里都可以过上相对悠闲、懒散的生活了。对于亨利来说，他似乎再也没有不返回底特律去创办钟表工厂的理由。对他来说，之前从未放弃过的计划，现在终于有实现的可能性了。

但是，亨利依然留在农场的家里。附近的人渐渐意识到，威廉·福特的这个孩子已经不再喜欢城市的生活了。农民们在谷仓里脱粒的时候，都会谈论亨利这个孩子，他们说亨利终于开始变得懂事了，知道他还是留在农场里比较好一些，说他以后就能明白老老实实地待在农场里绝对是一个正确的选择。他们说，亨利以后再也没有必要前往底特律去找寻工作了。

也许，在某个时刻，亨利自己也有着与其他人对他的看法一致的打算，但他对机械的兴趣没有丝毫衰减。他知道，真正让他留下来的其实是卡莱拉·布莱恩特。

在这期间，他还是去了几趟底特律，尽管没有在那里久留。当时他还是想要重新开展那个开办钟表工厂的计划，但是他的心底里始终想念着卡莱拉，这样的念头始终催促着他尽快返回格林菲德。他之前耗费了许多心血来制订的计划成了泡影，他很快就对那个开办钟表公司的想法失去了兴趣。

当时的亨利才刚刚二十出头。他的人生理想依然还没有完全专注于某个具体的目标，并且他在这个时候遇到了其实现雄心壮志的最大敌人——爱情。对他来说，这是事业与爱情之间的艰难抉择。最后，女孩在他的心中占据了上风，生产制造1000万块价格50美分的福特牌手表的雄心壮志从此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我已经决定以后再也不去底特律了。”一天早上，亨利在一家人吃早餐的时候这样说。

“我想你最终还是想通了。”他的父亲说，“从长远来看，你留在农场要比你在城市里工作前景更好。如果你想要照看牲口的话，我就会让一名雇工离开，让你在冬季得到工作的薪水。”

“好吧。”亨利说。

亨利作为机械师的梦想此时似乎只是他人生当中一个有趣的插曲而已，现在这个梦想已经被无限期地延后了。

亨利还是像以前那样投入到农场的工作中去，似乎像他根本就从来没有离开过这里一样。在寒冷的早上，他点亮了油灯，透过窗户看见外面一片漆黑，亮晶晶的积雪在光线的照耀下闪闪发光。亨利一手提着油灯，一手提着挤奶桶，沿着雪路前往谷仓。

东边的地平线露出了一条红色的光线带，此时的建筑与栅栏都覆盖在大雪之下，在灰色的早晨显露出了古怪的形状。亨利的每一次呼吸都犹如在冰冷的空气里抽烟一样。

在谷仓里面，牲畜都在不安地躁动着，一匹马在不停地跺脚，一只羊则笨拙地站了起来，那只老狗在听到亨利打开谷仓大门的时候就开始狂吠起来。亨利将油灯挂在一个铁钉上，然后开始了新一天的工作。他用叉子用力向着干草堆叉过去，叉起了一大把干草。接着，他衡量好米糠、玉米以及燕麦的分量与比例，喂给这些牲口。接着，他就开始挤羊奶，直到他带来的挤奶桶差不多要装满的时候才停止。此时，他会将一些温暖香甜的奶喂给老狗与猫咪们喝。

回到厨房之后，玛格丽特已经做好了早餐。她站在火炉旁边烤着香肠，煎着玉米蛋糕。其他的雇工此时也从养鸡场与养猪场那边回来了。他们轮流在锡制的脸盆当中洗脸，然后坐在后面的长凳上，开始大口吃着早餐。

吃完早餐之后，他们就要在一个大谷仓里进行脱粒或是剥皮的工作了，准备要对玉米进行碾轧。接着，他们要清洗牛舍和鸡舍，并将地窖里的苹果分类放好。在农舍里，亨利则忙活着修理农具，将锄头等工具磨得锋利起来，重新安装犁耙的每一个齿口，将割草机清理干净，并用润滑油对其进行润滑。

在忙完了一天的工作，吃完晚餐之后，他还要再次对羊群进行挤奶，用干草铺好小羔羊的羊棚，还要为马匹准备许多可以吃的干草，让每一个牲口都处于一种舒适的状态中。最后，他会给一匹马装上马鞍，接着骑着马前往6英里之外的布莱恩特农场。

亨利的这次恋爱历程进展得并不是非常顺利。亨利并不是格林菲德地区唯一对卡莱拉·布莱恩特怀有爱慕之情的年轻人。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卡莱拉·布莱恩特对每一位追求者都是以一种平等看待的态度相处。正如她所说的，“我会慢慢观察，最终决定的”。每当亨利来到卡莱拉的农场时，都会看到另一匹拴在木桩上的马，另一位年轻人已经进入了卡莱拉的家，努力想要讨得卡莱拉的欢心。

亨利来到布莱恩特的家之后，得到了卡莱拉那位天性乐观的父亲的热情欢迎。亨利会将整个晚上的时间都花在与卡莱拉的父亲谈论政治等问题上，而卡莱拉则与亨利的情敌做着爆米花，或是在炉边烤着苹果。

但是，亨利在那个冬天制造出了一个轻便的雪橇，然后将雪橇涂成了红色，接着再用柔软的弹簧使之处于舒适行驶的状态，然后就能在雪地上顺畅地滑动起来。格林菲德的女生几乎都无法抵挡亨利提出要与她们一起滑雪的邀请。

在许多个月圆的晚上，卡莱拉与亨利都穿着厚厚的毛衣，在雪路上滑着雪橇，雪橇上系着的铃铛发出悦耳的声响。田野上的每一寸土地都闪耀着白色的光芒，远处农场的房子的窗口也在向外放射着光明。有时，他们会利用雪橇滑到安静且黑暗的树丛里，只是呆呆地望着树顶上的枝叶在月光的映衬下闪耀着光芒。他们前方的道路就像是一条铺满了白色天鹅绒的天路。他们在柔软的雪地上并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有时，亨利与卡莱拉还会举行滑冰聚会，他们戴着露指手套，在大雪上进行又长又顺滑的移动，雪橇铃发出一阵阵悦耳的声响。有时，亨利会站在一边温暖着自己的双手，看着卡莱拉与其他人一起滑到另一边，内心却想着一些苦涩的事情。

留在农场工作与求爱占用了他的大量时间，尽管如此，他还是找到了一些时间去继续坚持自己对机械期刊的研究，因为此时的他依然对机械保持着强烈的兴趣。但他在这个时候没有打算去做任何全新的事情。他内心的所有创造性想象都在另一个渠道里得到了释放。

除了没有执行福特手表工厂这个计划之外，更让亨利感到难受的是，眼前这位笑声爽朗、美丽朴素的农村姑娘依然没有下定决心嫁给哪一位追求者。冬天过去了，亨利依然在这两种心绪之间徘徊与挣扎，并没有做出什么成绩。

春天到来了，农场里的工作又开始了。耕地、犁地、播种、种植等工作接踵而来。从天刚蒙蒙亮一直忙到夕阳的余晖都要从农场的田野上消失为止，亨利都在努力地工作着。直到农场工作所带来的压力消失了之后，他才有机会在周日见到卡莱拉。很快，夏天又到了。很多年轻人在走出教堂之后，都会想着到福特家的农场举办野餐。有时，他们还会选择骑马远行，甚至前往底特律看看那里的湖泊。

在这个夏天即将结束的时候，格林菲德的许多年轻人都已经接受了一个事实，那就是亨利·福特现在正与卡莱拉·布莱恩特交往。但是，卡莱拉当时的态度还是比较暧昧的，因为接下来的冬天过去之后，她依然没有做好决定。

亨利在农场待的第三个年头的春天又到了。亨利查看了自己的银行账户，发现账户里面已经存下了一笔数目可观的金钱。于是，他就用其中的一笔钱来购买羊群以及工具，同时还将一些羊卖掉。

“父亲，”某天，亨利对父亲说，“我想我很快就要结婚了。

“很好。”父亲回答说，“她是一个心地善良、有能力的女性。我会将南边的40亩地给你。你们有足够的木材去建造属于你们自己的房子。”

显然，亨利在这件事情上已经下定决心了。毋庸置疑的是，在向卡莱拉展现出了足够的殷勤之后，他认为自己已经将足够的时间花在了求爱上，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重新找回自己真正的兴趣与梦想，重新过上与机械打交道的单调生活。

在4月份的时候，亨利与卡莱拉前往底特律，并在那里结婚了。几个星期之后，他们回到了格林菲德。当时的卡莱拉已经想好了如何在南面的40亩地上建造一个新家了，因为他们已经在衣箱里放好规划图了。亨利则是带回了一些机械方面的专业期刊，准备承担起照顾妻子的责任。

“妻子给了我人生中最大的帮助。”亨利回忆说，之后亨利露出了骄傲的微笑，接着说：“她同时也给了我最多的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