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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修传
1.5.9 庆历三年十月,历史上著名的“庆历新政”正式拉开了帷幕
庆历三年十月,历史上著名的“庆历新政”正式拉开了帷幕

春去秋来,形势更进一步地向有利于改革者的方向发展。八月十三日,范仲淹改任参知政事,富弼为枢密副使。此时仁宗皇帝急于稳固政局,实现太平,一次又一次地向大臣们求问强国的方略。范仲淹深感任重而道远,曾私下对朋友说:

“皇上对我确实是极为信任和器重,可是,任何事情都有个先后缓急,以往长期承平局面中形成的弊端并不是一朝一夕可以革除的啊。”

但年轻的皇帝已是迫不及待、跃跃欲试了。他两次赐给范仲淹亲笔书写的诏书,又于九月三日大开天章阁召见二府[6]大臣,让他们当场奏对,条列己见。天章阁始建于宋真宗天僖年间,仁宗即位后,专门用于珍藏真宗御制文集与御书。在如此庄严肃穆的殿阁与宰执大臣共商大计,谋求革故鼎新之道,足见仁宗的郑重其事。

仁宗皇帝的一再敦促,令范仲淹十分惶恐,退归私第后,他将多年来对国事的深入思考,写成《答手诏条陈十事》一文,提出了十大新政主张:一曰明黜陟,即严格官吏升降制度;二曰抑侥倖,即限制臣僚自荐子弟做官的“恩荫”制;三曰精贡举,即科举考试制度的进一步精细化与严密化;四曰择长官,即选派优秀的人担任转运使、提点刑狱和州县长官;五曰均公田,即均衡地方官员的职田收入,使他们有足够的衣食养活自己,以便廉洁为政;六曰厚农桑,即重视农业生产,大兴水利建设;七曰修武备,即参照唐代府兵制,整治军备,减省给养之费;八曰覃恩信,即广泛落实朝廷的惠政和信义,从重处置那些违反或拖延赦令施行的人;九曰重命令,即严肃对待和慎重发布朝廷政令,以取信于民;十曰减徭役,即减轻民间对官府的供给,对那些本不该承担公役的人,全部放回农村。

与此同时,富弼也呈上了《安边十三策》和当务之急的十几条革新建议,韩琦则先奏七事,又陈救弊八事。这些都是对范仲淹十大新政主张的补充。仁宗专意信任范仲淹等改革派大臣,全部采用了这些奏议,庆历三年十月开始,陆续以诏令形式统一颁行全国,付诸实施,历史上著名的“庆历新政”正式拉开了帷幕!

从新政的纲领性文件《答手诏条陈十事》可知,新政的核心就是整顿吏治,革除官场上“不问贤愚,不较能否”、“人人因循,不复奋励”的弊病。欧阳修热烈拥护范仲淹的新政主张。事实上,早在初登言路时,他便连上《论按察官吏札子》与《论按察官吏第二状》两个奏折,要求“特立按察之法,……然后别议黜陟之法”,淘汰那些年老、病患、赃污、不材的官吏,以解决官吏冗滥的弊端。九月末,他又上《再论按察官吏状》,建议朝廷“精选明干朝臣十许人,分行天下,尽籍官吏能否而升黜之”。这一提议得到了皇帝的认可。庆历四年初,仁宗诏令中书省、枢密院聚议多日,决定选派都转运按察使前往各地考察地方官吏。于是,张昷之被派往河北,王素派往淮南,沈邈派往京东,施昌言派往河东,李绚派往京西。他们分别代表朝廷“自择知州,知州择知县,不任事者皆罢之”(明·陈邦瞻《宋史纪事本末·庆历党议》)。

范仲淹亲自参与了对地方官员的考察,他调来各路转运使名册逐一翻阅,见庸碌无才者,便一笔勾去其姓名,这种雷厉风行、毫不留情的作风,就连富弼看着都有些心惊,他说:

“范公您这里轻轻一笔,哪里知道他要一家痛哭呢。”

范仲淹坚定地回答说:

“宁愿让一家哭,不能让一路哭。”

范仲淹坚决果断的态度主导着改革的发展方向,因此,新政实行不久,一些庸碌贪赃的官吏纷纷解去,州县吏治一时有所澄清。

庆历四年春,在紧锣密鼓地整顿吏治的同时,有关人才选拔与培养的改革措施也在热烈的讨论与部署中。

培养人才的关键在于兴学。可是,唐末五代,社会动荡不安,学校凋零,教育衰敝。宋朝建立后,稍稍增修国子监学舍,长期在校的学生也不过一二十人;太学则未尝营建,暂借锡庆院数十间房子勉强支撑。

宋朝人才选拔的主要途径是科举考试,分解试(乡试)、省试和殿试三级。设有进士、九经、五经、开元礼、三史、三礼、三传、学究、明经等科。科目虽多,但朝廷最重视的是进士一科,士子趋之若鹜,人才亦多出于此科。在此之前,进士省试共分四场:第一场试诗赋,第二场试论,第三场试策,第四场试贴经。这种考试方法不利于选拔有真才实干的人才,因而越来越多的有识之士要求改革这一弊制。在《答手诏条陈十事》中范仲淹就曾指出:

国家乃专以辞赋取进士,以墨义取诸科,士皆舍大方而趋小道,虽济济盈庭,求有才有识者,十无一、二。

对于科举考试的弊端,欧阳修也早有不满,他本人蹭蹬科场七八年,经历了两次惨痛的失败,又曾目睹梅尧臣、曾巩等杰出之士的一再受挫,多次撰文质疑这一制度选择人才的合理性与可靠性。因此,他积极地参与到这场讨论中。在《论更改贡举事件剳子》一文中,他明确指出:

伏以贡举之法,用之已久则弊,理当变更。

进而分析致弊之因,其一在于先诗赋而后策论,“使学者不根经术,不本道理”,只要死记硬背《六帖》、《初学记》等类书,格式上符合基本要求,把诗文写得四平八稳,便能获选;其二在于“诗赋、策论通同杂考,人数既众而文卷又多”,导致阅卷者心劳力竭,取舍失当。针对这两项弊端,他提出了改革的办法:

今之可变者,知先诗赋为举子之弊,则当重策论;知通考纷多为有司之弊,则当随场去留。

具体而言就是首场试策,次场试论,最后试诗赋,每场考试淘汰一批人,最后参加诗赋考试的,“皆是已经策论,粗有学问,理识不致乖诞之人”,这样便能保证“少而易考,不至劳昏。考而精当,则尽善矣”。

随后,遵从仁宗御旨,欧阳修与翰林学士宋祁、御史中丞王拱辰、知制诰张方平、殿中侍御史梅挚、天章阁侍讲曾公亮、王洙、右正言孙甫、监察御史刘湜等九人,讨论科举改革方案,实施“精贡举”的主张。

庆历四年三月十二日,由欧阳修起草上奏《详定贡举条状》一文,“参考众说,择其便于今者”,从人才培养到人才选拔,提出了一整套改革措施。在人才培养方面,主张在各州县设立学校,让士子们在本乡本土接受教育,由地方官员考察其道德品行,选择品学兼优的人推荐应试。在人才选拔方面,提出科举考试先策论后诗赋,引导全国士子留心国家治乱的思考;简化诗赋考试的程式规范,使才识闳博者得以驰骋;考问儒家典籍的大义,使研读经书者不专于记诵。这一系列改革主张很快在御前会议上获得通过。

十三日,朝廷发布了欧阳修起草的《颁贡举条制敕》,正式颁行新的科举考试条例,同时诏令天下州县皆立学。从此,各类官私学校如雨后春笋般勃兴于四方,推动着宋代文化走向全面兴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