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的寓言
“听着，姑娘。男人都是石头，全部都是，无一例外。”她说，“你如何对待男人，取决于你。你可以把他像个大磨盘一样拴在脖子上，然后跳进河里，溺水身亡；也可以将他扔进泥地，然后踩着他，让你的鞋子不沾上一星半点泥土。”
她是一个中年妇女，在保加利亚的斯特鲁马山谷，她声名远扬。如果你生意不顺，又或是情场失意，如果你心中烦闷，郁郁寡欢，又或是对平淡无奇的生活心生倦意，你可以去找她，向她征求建议。她会收你十列弗的费用。
“我主意已定，我要离开我的丈夫，”我告诉她，“我需要离开他，但他人其实不坏。”
“他哪里不坏了？他烂透了。请立刻弃他而去。相信我，男人多的是，他们各个都想虏获你的芳心。他简直扒了你的皮，又在他的伙伴们面前吹嘘说你为他痛哭欲绝。他这样还不坏，呵！那你为什么来找我？为什么要付十列弗呢？”
“我不知道。”
“现在听我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希望你能彻底明白，这世上没有本性善良的男人。他们都是碎石和石板瓦。如果你聪明，就会把你丈夫甩到土里去，或者把他扔到另一个家伙的头上，这更棒。听着，别打断我，姑娘。”
她说话轻声细语，就仿佛我不存在一样。
我的爱就像火炬一样炽热，我被一个佩尔尼克镇卖白兰地的长相秀气的商贩迷得神魂颠倒。有一天，他来到我的后院，看着我的果园，但我怀疑他什么也没有看清。相信我，他根本没有留意那些树，而是向我抛起了媚眼。
“你很漂亮。”他说。
“去别处忽悠吧，”我很直接地对他说，“我们家可是装了很多镜子的。”
“但你真的很漂亮！你为何不相信我呢？”
“你想要什么？”我开门见山地问道。我知道他想要什么。我有一大片斜坡，种满了李树。你知道的，我过去是个机灵鬼，现在也是。我脸上确实有雀斑，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工作起来能毫不费劲。
我买下了一处长长的山坡，然后又买下了另一处，所以这个地区所有的李树都在我手里。真相就在李子里，不要忘了这一点，我亲爱的姑娘。用上将来时态，李子就是白兰地。
“你很聪明。”那个秀气的商贩说。
“是的，”我承认，“如果你是来买李子的，我们就谈正事吧。我可没有时间做别的事情。”
“我要500 公斤李子。”
“每公斤你准备付多少钱？”
“你想要多少钱？”他问道。
“我会先让你喝一杯我的李子白兰地，”我说，“只是一杯，我请你喝。然后你来告诉我你愿意给我多少钱。”
“好的。”霎时间，他把我给他的白兰地一饮而尽，眼里闪烁着渴望割断你喉咙的光芒。
“我注意到了一些事情，”我指出，“你的酒量很差。我能看到你充血的眼睛，还有你充血的手。但也可能我猜得不对。欲速则不达，所以到我的厨房里来。”我看着他的脸：“先生，我来试试另一种方法，看看你到底值多少。你得再喝一杯，喝完第二杯我就变漂亮了。”
“我准备为了你喝上四杯，”他说，“那样你就会比电视上那些年轻辣妹更漂亮。”
“脑袋里装那么多白兰地对你可没好处。”当他喝第二杯时我说道。
“实话跟你说，小姑娘，”女人说着，她的眼睛看进我的眼睛里，“在第二杯酒之后，爱意萌生。如果没有第二杯，他会不断地找碴挑刺，比如你的鼻子太长了，你的腿也不尽如人意。但在第二杯酒下肚后，你的鼻子堪称极品，你的腿也长得能够得到月亮。……好吧，那个商贩的爱情没什么可说的。好几个家伙都喝了我的两杯白兰地，我学会了根据一个人喝完酒的样子来判断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第一杯酒后，你能看到火坑。在他让你服服帖帖后，就会把你架在这堆火上饱受煎熬了。男人是邪恶的，亲爱的。第二杯酒会帮你分辨，他到底是有一颗善良的心，还是有一肚子坏水。这个秀气的商贩的心却不属于这两种。我不知所措。
“听着”，他说，“我买半吨李子，随你开价。即使我不买李子，你要多少我还是会给你。我唯一在乎的事就是和你再喝上两杯白兰地。”
“不，”我说，“我不喜欢你，先生，这一点我实话实说。半吨要一千列弗，但我会收你两千列弗。这是为了让你回家。祝你购物愉快。”
“为什么？我不想回去。我爱上你了。”他说，“你的白兰地很浓郁。它后劲十足，以至于我不知道是漫步在云端还是走在通往我祖母家的街上。”
“好吧，把钱给我，你就能拿到李子了，两千。”
“我没这么多钱。”
“那你为什么在这里浪费我的时间？你已经喝光了我的白兰地。”
“因为我太喜欢你了。”
“你真没品位。”我对他说。
我拿走了他所有的现金，就是如此。我仔细搜了他的口袋，把我能找到的每一张钞票和每一枚硬币都掏了出来。对待男人就该如此：敲他竹杠，拿走他的钱，再把他送到另一个女人那里去，让她给他洗袜子，听他不分昼夜地胡言乱语。
“我尊重我的丈夫，”我低声说，“他很善良。”
“是的，只要他没有遇到一个比你更漂亮的金发姑娘，他就是个好心肠的人，亲爱的。那个女人会拿走他的钱，然后和他一起喝两杯白兰地，而你还在为他熨衬衫。他说他不开心，你就会为他拭去眼泪。
“现在，故事已经到了尾声，请听我讲完。你便能学会一点东西。”
“我不会回家的。”那个秀气的商贩说。
我告诉你，姑娘，请尊重我们在佩尔尼克镇上酿制的白兰地。喝了第二杯之后，他就会爱上你，喝了第三杯之后，他就会愿意为你去死。然而，爱只会发生在活着的人身上，不是吗？于是，我捡起他的裤子、衬衫和夹克，把它们卷成一团扔到了街上。
“我可不是旅馆经理。我的房子不会给你住的。再见。”我这么对他说。
第二天，那个家伙又来到了我的店里。
“你真漂亮，”他结结巴巴地说，“你真的很漂亮！我们再喝两杯吧。”
“我已经把李子卖给别人了。”我告诉他。
“他和你一起喝白兰地了吗？”
“是的。”
这位秀气的小商贩突然哭了起来，他的脸颊发亮，又湿又红，紧闭的眼皮微微颤动，看上去可怜兮兮。我卖李子已经有五年了，我经常会和长相英俊的买家一起喝两杯白兰地，但他们从来没有像他这样啜泣过。
“你真是个美人！”那些买家们会说，但是我才不会吃那一套。
记住，是白兰地让你成为美人，而不是你本身。你可以往脸上抹一卡车的化妆品，在毛孔上打一层一英尺厚的粉底，在鼻子上涂满胭脂膏，但这些都是徒劳的。只有李子才有用。
“你在经营自己的生意吗？”我努力获取更多关于他的信息。
“没有。”他说。
“你有钱吗？”我又进了一步。
“没有，你把我所有东西都拿走了。”
“你有房子吗？”
“没有。”他说。
“你有什么东西？”
他大声说着，舌头却绕不过来了。
“我就看看你，这又不需要钱，不需要房子、李子和生意。什么都不需要……”
“你疯了。”我说。
“是的，我是疯了。”他说。
“你一文不值。”我指责他。
“我是一文不值。”他同意道。
“我该拿你怎么办？”我寻思着。
“跟我喝两杯。”他建议。
究竟是他的眼泪还是他的愚蠢让他的眼睛像日月一样熠熠生辉？
“你真漂亮。”他说。
我们喝了白兰地，一杯接一杯。从那以后，我亲爱的姑娘，我敢肯定：所有的男人都是石头。你可以决定，是要把你的男人绑在脖子上负重过一辈子，还是把他扔进泥里，踩到他头上，让你的鞋子保持干净。其实还有另一种选择：和他一起喝两杯白兰地，然后就像我一样，你会为你的男人生儿育女，你所生的三个孩子各个长得像太阳和月亮一样漂亮。还有一件事，姑娘，每当我照镜子时，我对自己说：他说得没错，是的，我很漂亮。
“因此，亲爱的，所有男人都是石头，但只有一个人是宝石。他是你的男人。他穿衣服很没品位，他很狂野，而且说实话，你并不认为他有能力经营一家企业，但他是你的宝石。照顾好他。
“现在，跑到最近的超市去买一瓶白兰地。两杯就够了，一滴都不要多，一滴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