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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3 子贡曰：“有美玉于斯，韫（yùn）椟而藏诸？求善贾而沽诸？”子曰：“沽之哉！沽之哉！我待善贾者也。”

9.14 子欲居九夷。或曰：“陋，如之何？”子曰：“君子居之，何陋之有？”

9.15 子曰：“吾自卫返鲁，然后乐正，《雅》《颂》各得其所。”

9.16 子曰：“出则事公卿，入则事父兄，丧事不敢不勉，不为酒困，何有于我哉？”

9.17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你好，欢迎来到《论语通读》，我们一字一句，读懂经典。

这一讲我们总共读七章，你上来就会听见一段特别有意思的对话。

9.13 子贡曰：“有美玉于斯，韫（yùn）椟而藏诸？求善贾而沽诸？”子曰：“沽之哉！沽之哉！我待善贾者也。”

子贡说：假如有一块美玉在手上，是把它藏在匣子里呢，还是求个高价卖掉它呢？孔子说：卖掉它，卖掉它！我这儿正等着识货的买主呢。

读《论语》每次读到这里，我都忍不住想发笑。这个子贡，他是在商言商，商业头脑太精了，从来不曾因对市场的预测走眼而吃亏。此时有点拿不准老师的意思，到底是打算再找机会出仕呢，还是就守藏在家中呢，不清楚。

这和前面冉求托他问夫子是否打算出仕卫国时的情况有点类似，只不过这回主人公换成了他自己。他脑子活络，不会直不愣登地傻问，于是转了个弯，换了个隐喻的说法来暗示。

夫子对自己身边的这些个学生，有一个算一个都了解个底儿掉，真可说是“桶底脱落”。你心里揣着什么小九九我还不清楚？针对子贡之问，孔子根本不迟疑，直截了当说“卖掉它，卖掉它，我这儿正等着识货的买主呢”！

夫子是商人吗？绝对不是，可他太了解子贡了，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在商言商，我也用商场上的话来跟你说。这回你听懂了吧？

你看，孔子师生之间的对话，这么亲切、生动、有趣。夫子可不是后世国子监里的雕塑那样子，一脸严肃清高，整天端着，不食人间烟火。他其实也是在评估形势、看风向，如果有人要，那就争取卖个好价。

这里虽然是以商业做比喻，但仍表现出孔门儒学强烈的实践品格。这是些有血有肉、有感情、有温度的汉子，可不是后世想象中弱不禁风的穷酸书生。这一段，非子贡，绝对不会有此一问；非夫子，也绝对不会如此作答。

9.14 子欲居九夷。或曰：“陋，如之何？”子曰：“君子居之，何陋之有？”

孔子有搬去九夷地区住的打算。有人说：那里太过简陋了，可怎么个住法？孔子说：有君子在那里住了，还简陋什么？

上一章我们讲到孔子待价而沽，希望受到赏识。这一章说的是他拿不定主意，是回鲁国呢，出来做官呢，还是考虑移居九夷之地？

九夷属东夷一支，当年被周公征服过，散居于淮水、泗水一带，在齐鲁的南边。那里当时不太开化，各种生活条件很简陋，难怪有人这么来问。

“君子居之，何陋之有”这句话，说得真好啊。你肯定读过唐代刘禹锡的《陋室铭》，文章最后那句“何陋之有”就是从这里来的。这真是一种开放的心态。如果有我这样的君子去了，那里的部族文化还怕不受教化影响，变成和中原诸国一样高的文明程度吗？

我有时候会猜想，如果当时孔子真的下了决心，带着他的团队去了九夷之地，在那里生息、繁衍、开花、结果，又会是一幅什么样的历史画卷呢？

汤起于亳，方七十里而有天下。淮、泗一带土地何止几百里，而且是各国势力相对处于真空的地带。如果孔子团队真的去了，历史也许会呈现给我们一个不同的面貌吧？可惜，历史不能假设。

9.15 子曰：“吾自卫返鲁，然后乐正，《雅》《颂》各得其所。”

孔子说：我从卫国返回鲁国，然后才把音乐规整好了，让《雅》和《颂》各自归属自己的位置。

自卫返鲁，说的是鲁哀公十一年的冬季，夫子回到了鲁国。对比上一章孔子打算移民九夷，通过这一章，你知道夫子终于决定返回故国，而且立即开始了对诗书礼乐典籍文献的整理工作。

从《左传》和《国语》记录的历史来看，当时诗乐的运用极其普遍，但是也开始发生了混乱。孔子这时如倦鸟归巢，在自己的老家安下心来，全力投入对传统文献和典章制度及音乐的整理工作。今天我们读到的《诗经》，就是经过他的手整理过的。

雅，有小雅和大雅，共七十四篇；颂，有周颂、鲁颂、商颂，共四十篇。再加上十五国风，共三百零五篇。司马迁在《史记》中说“三百五篇孔子皆弦歌之”，这就是说当时孔子是弹奏弦乐并吟唱这些诗篇的。《诗经》是我国最早的诗歌总集，是非常珍贵的历史文献。孔子做的这个整理工作，影响深远。

9.16 子曰：“出则事公卿，入则事父兄，丧事不敢不勉，不为酒困，何有于我哉？”

孔子说：外出事奉公卿，回家事奉父辈兄长，有丧事活动时不敢不尽心尽力去操办，不过度饮酒，这于我又有什么难的呢？

这里，你又读到孝敬父兄的句子，其实不光是中国，外国也如此。《摩西十诫》里也说过：当孝敬父母，使你的日子在耶和华赐你的土地上，得以长久。说法虽然不同，意思和效果却一样。

我先给你解释一个专用句，在整个《论语》中“何有于我”同类的句子，表达的都是不难办到的意思。这句的意思不难懂，注意，“不为酒困”单拿出来说，应该是有针对性的。

中国的酒文化源远流长，从夏代起到商代再到周代，从出土的各种青铜酒器的材质、造型、图案、铭文可以看出来，当时的酒文化高度发达。

而历代君主因纵酒而亡国的故事，屡见不鲜。昏庸腐败的统治者常常大排宴席，作长夜之饮。孔子自己有相当好的酒量，但是遇见招待宾客或者大型国事活动，他总是很有控制，绝不多饮。

酒是个好东西，可过量一定不好，往往令人悔之无及。不仅孔子那个时代，后世也如此。

我跟你讲个饮酒误事的小故事。晚唐时候，朱温跟黄巢作战几次被围，沙陀部李克用都出力解围，最后合力取胜。有一回朱温为了表示感谢，请李克用赴宴，李克用带三百人进了汴梁城。这顿宴会酒菜无比丰盛，歌舞助兴，宾主甚欢。

可偏偏这位李克用喝高了，大庭广众之下非要揭朱温的短，意思无非是：你也曾经是黄巢的叛将，而且如果不是我几次施救你就如何如何了。这一下直捅朱温的痛处，他表面隐忍不发，半夜突然发兵包围了李克用的驻地，准备杀掉他。

如果不是最危急的关头突然天降狂风暴雨，浇灭了四处的大火，让李克用乘乱突了出去，这顿酒就将是他此生最后的一场酒了。由此开启了后梁与后唐多年的战争。

喜欢喝酒的人，一定得记住夫子的话：不为酒困。

9.17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孔子在河岸上，叹道：已逝的岁月就像这流水吧！日夜不停地向前奔流。

孔子说过，仁者乐山，智者乐水。周游列国，也见过不少大山大河。孟子也说过，君子观水，观其澜也。

面对已逝的青春岁月，对于人生宇宙的浩瀚，时间的不可逆，人生的短暂，此刻孔子陷于沉思之中。古希腊哲人也说过，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中，也是对时间的流逝发出的浩叹。

个体生命的有限、偶然、渺小、临时，和历史洪荒、大地山河、日月星辰的永恒无限，形成强烈的对比。

一个有使命感、责任感的人，能不生出无穷的感慨吗？要把有限的生命活出意义来，让短暂的个体生命融入历史的长河之中。此刻的夫子，在你心中，最触动你、让你放不下的是什么呢？

今日思考

辩论题：结合孔子对子贡说的“沽之哉”，在今天当下的社会里，你觉得一个人是应该像孔子那样待价而沽呢？还是积极推销自己呢？欢迎你在留言区写下自己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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