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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6 子张问仁于孔子。孔子曰：“能行五者于天下为仁矣。”“请问之。”曰：“恭、宽、信、敏、惠。恭则不侮，宽则得众，信则人任焉，敏则有功，惠则足以使人。”
17.7 佛肸（bì xī）召，子欲往。子路曰：“昔者由也闻诸夫子曰：‘亲于其身为不善者，君子不入也。’佛肸以中牟畔，子之往也，如之何？”子曰：“然，有是言也。不曰坚乎，磨而不磷；不曰白乎，涅而不缁。吾岂匏瓜也哉？焉能系而不食？”
17.8 子曰：“由也，女闻六言六蔽矣乎？”对曰：“未也。”“居，吾语女。好仁不好学，其蔽也愚；好知不好学，其蔽也荡；好信不好学，其蔽也贼；好直不好学，其蔽也绞；好勇不好学，其蔽也乱；好刚不好学，其蔽也狂。”
17.9 子曰：“小子何莫学夫诗。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
欢迎来《论语通读》，我们一字一句，读懂经典。
在这一讲，你会遇到孔子对《诗经》的一个非常著名的评价，它成为中国后世评论《诗经》的一个重要起点。
17.6 子张问仁于孔子。孔子曰：“能行五者于天下为仁矣。”“请问之。”曰：“恭、宽、信、敏、惠。恭则不侮，宽则得众，信则人任焉，敏则有功，惠则足以使人。”
子张问孔子什么是仁。孔子说：“能够把五个方面在天下实行，就可以说是仁了。”子张说：“请问哪五方面。”孔子说：“恭敬、宽厚、诚信、勤敏、慈惠。待人恭敬就不致遭受侮辱，处人宽厚就会得到众人的拥护，说话诚信就能得到别人的任用，做事勤敏就会提高工作效率，对民慈惠就能够使唤人（老百姓就听你的）。”
这个话，有点意思。你看，孔子这一回不说仁者爱人之类的大原则，而是讲了五个具体的条目，并且点题：行五者于天下为仁。这是说，仁出自内，但是可以向外展开辐射，并且要通行于天下的，这就从内而外，由修养向政事、天下来发展了。这里是针对子张这个人的具体情况而发的。
孔子这是告诉子张，仁道虽大、无所不包，但全在乎一心。心法之要凡有五项，你只要做到了，体验扩充于身心，就能行之于天下。这具体五项内容其名虽异，但都是心法散见，缺一不可。做到了这五点，仁就是非常立体、丰满的，由内及外皆可见、可触、可行。
17.7 佛肸（bì xī）召，子欲往。子路曰：“昔者由也闻诸夫子曰：‘亲于其身为不善者，君子不入也。’佛肸以中牟畔，子之往也，如之何？”子曰：“然，有是言也。不曰坚乎，磨而不磷；不曰白乎，涅而不缁。吾岂匏瓜也哉？焉能系而不食？”
佛肸召孔子去，孔子想去。子路说：“从前我听先生说过：‘亲自为非作歹的人那里，君子是不去的。’现在佛肸占据中牟反叛，您却要去，这该如何解释呢？”孔子说：“是的，有过这样的话。不是说坚硬的东西磨也磨不坏吗？不是说洁白的东西染也染不黑吗？我难道是个葫芦吗？怎么能只悬挂在那里而不食用呢？”
多亏了子路，要不然我们听不到平时他们师生之间教学、交流的更多细节。看来，以前孔子给弟子们讲过这样的意思，“亲于其身为不善者，君子不入也”。这不，子路拿老师说过的话来怼老师了。
佛肸是晋国大夫范氏的家臣，时任中牟城的主宰。当时在晋国，范氏、中行氏与赵氏三家有冲突，这也属于陪臣执国命的情况。这一章与前边学过的公山弗扰的故事情况有点类似，都是家臣反对世卿，希望孔子能够加入他的阵营以壮声势。
从子路的两次劝说来看，恐怕事出有因，孔子确实一开始并没明确表示拒绝，而是要再考虑考虑，而且似乎有参与的念头。
古人有拿这两章说事的，说孔子有反骨，口谈忠君，实与乱党。也有为孔子解释的，认为这是子路犯轴，不理解老师。因为比如上一讲提到的公山弗扰，他叛的是季氏，而不是鲁国。这在某种意义上，存在着削弱季氏家族的机会。而孔子想参与，也不是为了公山弗扰，而是为了鲁国。作为学生，子路没有理解老师的这层意思。
我觉得，前边咱们学过，孔子闻“君命召，不侍驾而行”，和这里一对比，就能明白孔子的态度。他虽然没有当场明确表态拒绝，但他对原则与策略确实是有多重考虑的。子路既不了解，又多虑了。
李零在解这两章时，说他在孔子的“动心”与“犹豫”中很受启发。他的意思是说，在没遇到好人的时候，我们总想拿一个坏蛋当好人；在没有路可走的时候，我们总想拿一条路当出路。而坏蛋有大、中、小的不同，可以灵活采取对策，比如联合大的坏蛋反对中、小坏蛋，或者反之。
政敌是不断变化的，当时诸侯、卿大夫、家臣几乎都让人失望，但随着形势的变化，今天的坏蛋可能会是明天的好蛋。这种解释，是从实际政治策略的角度来看的，也可以参考。
公山弗扰是鲁国人，这次佛肸是晋国人。远在晋国的家臣都想联合孔子，借助他的名号和势力，说明孔子在当时的影响相当不小。
虽然有几次机会，但孔子始终没有去晋国，就是说没有踏上燕赵大地，最多在黄河边就止步了。这次是才动动心思，就打消了。
你注意，这一章还有一点值得一提，就是这里出现的“坚”和“白”这两个字。坚是质地，白是颜色。拿事物的质地、颜色、形状来作比喻，人人都懂。由此开出了后来的名家学派和墨子，他们喜欢用这个“坚”“白”的比喻来发挥，成为先秦诸子思想中非常重要的理论命题，影响深远，这里就不多说了。
17.8 子曰：“由也，女闻六言六蔽矣乎？”对曰：“未也。”“居，吾语女。好仁不好学，其蔽也愚；好知不好学，其蔽也荡；好信不好学，其蔽也贼；好直不好学，其蔽也绞；好勇不好学，其蔽也乱；好刚不好学，其蔽也狂。”
孔子说：“由啊，你听说过六字真言容易产生的六种弊病了吗？”子路回答说：“没有。”孔子说：“坐下，我告诉你。爱好仁而不爱好学习，毛病是愚憨；爱好智而不爱好学习，毛病是放荡无守；爱好信而不爱好学习，毛病是执小信却危害别人；爱好直却不爱好学习，毛病是说话尖刻伤人；爱好勇却不爱好学习，毛病是好斗作乱；爱好刚却不爱好学习，毛病是狂妄自大。”
仁、智、信、直、勇、刚这六种德目，如果做到了，还怕不是君子吗？孔子这里强调说，还不行，关键是这个“好学”二字最为紧要。
你记得有一句夫子自道：十室之内忠信必有如丘者，不如我之好学也。上面这六个德目，再加上这句提到的“忠”，七种，一般的人，依其性之所近，都会有不同的表现，具有某种品质。但是，如果他不具有好学这个关键点，终身深度学习的习惯，就无法保证、无法扩充、不能发展，最终无法成就为完美的君子。
张居正曾给万历进一步解释。比如，好仁不好学，好仁，能爱人，自然是美德。但如果不好学，此心为爱所蔽，不明其理，容易落入可陷、可罔的境地，最后人我两失，以至其愚。
好智而不好学呢，则容易以多闻多知，聪明敏捷为美，但不明其理，旁骛外求，穷极高明。不知守中用中，不知真理最为朴素，更不知一以贯之的大道，最终会落入泛滥无归之蔽。其他可依此类推。
可见，孔子这里讲的“好学”，这个“学”字意义丰富饱满，不可轻忽，得仔细品味。
17.9 子曰：“小子何莫学夫诗。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
孔子说：“学生们为什么不学习《诗经》呢？学《诗经》可以感发人的志气情感，可以观察天地万物人世的盛衰得失，可以交往朋友相互切磋，可以用来讽刺抨击不平之事。从近处说可以事奉父母，往远了说可以事奉君主；还可以知道很多鸟兽草木的名字。”
后世说的孔子的诗学观，“兴观群怨”这个对《诗经》的基本评价，就是从这里来的。
前边咱们学过，孔子几次谈到《诗》，还说过“不学《诗》，无以言”的话。当时春秋各国的交往，都离不开《诗》。但这里，孔子不是从政治外交的角度谈的，他是扩展开来，广泛地讲学习《诗》的意义。
《诗经》这部中国保留最早最完整的文学宝典内容极为丰富，不但孔子团队从中汲取了丰厚的精神滋养，也塑造了后代中国人的审美观，非常值得读。那里边保存了大量的人文、地理、博物学、天文学、动植物学、神话学，以及风俗礼仪的知识与文化信息，特别是形象具体地保存了当时几百年中人们的思想感情、审美爱好，是活生生的情感史。
孔子整理《诗经》，为我们的文化史做出了重要的贡献。
今日思考：能不能请你从《诗经》里找一句或者一首，看看它是怎么体现了“兴观群怨”的？
划重点：《诗经》这部中国保留最早最完整的
文学宝典内容极为丰富，不但孔子团队从中汲取了丰厚的精神滋养，也塑造了后代中国人的审美观。
里边保存了大量的人文、地理、博物学、天文学、动植物学、神话学，以及风俗礼仪的知识与文化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