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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 季康子问仲由可使从政也与。子曰:“由也果,于从政乎何有?”
曰:“赐也可使从政也与?”曰:“赐也达,于从政乎何有?”
曰:“求也可使从政也与?”曰:“求也艺,于从政乎何有?”
6.9 季氏使闵子骞为费(bì)宰。闵子骞曰:“善为我辞焉,如有复我者,则吾必在汶上矣。”
6.10 伯牛有疾,子问之,自牖(yǒu)执其手,曰:“亡之,命矣夫!斯人也而有斯疾也!斯人也而有斯疾也!”
6.11 子曰:“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
6.12 冉求曰:“非不说子之道,力不足也。”子曰:“力不足者,中道而废;今女画。”
6.13 子谓子夏曰:“女为君子儒,无为小人儒。”
欢迎来《论语通读》,我们一字一句,读懂经典。
这一讲我带你一起来看《雍也篇》的六章。开头两章都跟鲁国著名的三桓之一——季氏家族的季康子有关,他开始笼络孔子的弟子了。
6.8 季康子问仲由可使从政也与。子曰:“由也果,于从政乎何有?”
曰:“赐也可使从政也与?”曰:“赐也达,于从政乎何有?”
曰:“求也可使从政也与?”曰:“求也艺,于从政乎何有?”
这一段,季康子分别问孔子的三个弟子仲由、子贡和冉求能不能担任国务。孔子回答说:仲由果决能断、子贡通达权变、冉求多才多艺,担任国务有什么难的?
孔子的学生仲由、子贡、冉求和那个有“南面之才”的冉雍,都很有政治才能。冉雍是给季康子他爹季桓子当过家臣的。这可能是孔子回到鲁国后发生的一段对话。
你可能会问,前面咱们说过,冉求提前回到鲁国和一帮弟子大展拳脚,很露风头。是的,不过那时冉求是给季康子一家做总管,此时季康子的势力独大,在鲁国政坛中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所以这一回,季康子一下子问到了孔子的三个弟子。孔子对自己的这三个弟子不但了解,而且信心满满,所以回复非常直截了当,就三个字:果、达、艺。不用多废话,你就放心使用,等着瞧好吧!
6.9 季氏使闵子骞为费(bì)宰。闵子骞曰:“善为我辞焉,如有复我者,则吾必在汶上矣。”
季氏派人请闵子骞去费邑担任总管。闵子骞说:务必请好好替我辞掉!要是再有来跟我说这个事情的话,我一定跑到汶水之北去了。
这句话新出现了一个人闵子骞,他出身贫寒,母亲死得早。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他很小就开始干苦力活,跟着父亲一起驾车到外地去赚钱。这个人以孝行名闻天下,后来拜到孔子门下;也特别清高,一直到五十岁去世,终生都不愿做官。
战国与汉代文献中有一些关于他的记录,而民间则广泛流传着闵子骞孝顺的故事。前两年我在北京密云采风,发现目前民间仅存的清代五音大鼓中就有《闵子骞》的完整唱段,一时惊喜异常。正史官书中,闵子骞的事实虽多不可考,但是他美言善行仍在民间广泛流传。
前面那一章,季康子跑去问孔子,想让子路、子贡和冉求三人来辅佐他。这里又是季氏想让闵子骞给他治理费邑,没想到又碰了一鼻子灰。从这两章我们可以看出来,鲁国的卿大夫季氏确实在笼络人才。
汶水的北面就是齐国。闵子骞这话是说,我坚决不去做这个官,再逼我的话,我宁可出国去了。
费邑是季氏家族势力范围,当时季氏家族势力扩张,鲁国国君越来越像傀儡。孔子是很反对这种卿大夫独大的,前面咱们还讲过“堕三都”。所以你可以看到闵子骞跟老师是一伙的,宁愿流亡齐国也不愿意为季氏所用。
6.10 伯牛有疾,子问之,自牖(yǒu)执其手,曰:“亡之,命矣夫!斯人也而有斯疾也!斯人也而有斯疾也!”
伯牛病势严重,孔子去探望他,隔着窗户抓着他的手说:没法子呀,命不济呀!这么好的人怎么得了这种病啊!这么好的人怎么得了这种病啊!
这句话说的伯牛,是孔子的弟子冉耕,字子牛。他在家里排行是最靠前的,所以按照伯仲叔季(也就是老大老二老三老四)的排法,又被称为“伯牛”。
孔子对他很器重,自己当鲁国大司寇的时候,冉耕也曾做过中都宰的官职。冉耕病了,而且可能有传染性,所以孔子去探病进不了屋,就隔着窗户握着他的手,几乎要声泪俱下。
孔子活了73岁,在当时算很长寿了,但活得长就免不了经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情。对于弟子的英年早逝,每次他都痛心疾首。这一回面对恶疾,这么一个追求温良恭俭让的老夫子,连连大声感叹。
每次读到这个场面,我都特别难过。从这句话里,你能体会到命运的无常,也应该可以体会得到孔子师生之间的感情。
6.11 子曰:“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
孔子说:颜回多么贤德啊!一竹筐饭,一瓢清水,住在简陋的巷子里,别人都受不了这个忧苦,颜回却不改变心中的快乐。颜回多么贤德啊!
这回不是鲁哀公、季康子等人来问孔子了,而是孔子自己赞叹、自说自话,而且一前一后连赞了两遍。这一回,他赞扬的是颜回特别能安贫乐道。
你还记得《学而篇》里孔子讲的“贫而乐,富而好礼”吗?贫也好富也罢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你自己在这种条件下的态度、情绪、反应和你的作为。
安贫,不是说要把贫困当做目标,或者说越穷就越光荣,而是即使处于贫困也能安然处之,不因为外在条件的困苦而有动摇和自我怀疑。
这里出现了“忧”和“乐”这两个字。宋儒特别抓住这一点,不断地问什么才是“孔颜乐处”,以此来启发后学思考:我要向孔子、颜回学习什么呢?
你肯定听过“人穷志短”这句话,不过它反映的是一种消极的人生观。“人穷志不穷”,才是儒门阳刚之气雨露滋润下生发出来的回响。
你可能要问,那什么时候忧呢?范仲淹不是说过嘛:“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这就是儒学讲的忧乐圆融的境界。
所以,用“人穷志短”对比孔子说的“贫而乐”,就是小人跟君子的两重境界。
6.12 冉求曰:“非不说子之道,力不足也。”子曰:“力不足者,中道而废;今女画。”
冉求说:不是我不乐意追随先生的思想学说,是自己实力不足。孔子说:实力不足,是走到半途走不动才止步,而如今你呢走都没走,就打起了退堂鼓。
这句话既是对冉求的批评,也是对他的激励。冉求是个实干家,而且多才多艺,前边季康子问政的时候孔子已经肯定他了。但他性格偏弱偏柔,易退守难进取,所以孔子这一回用了激将法。孔子因材施教的艺术,从这一句也看得很明白。
我们一起复习一下前面课程里孔子说过的:有能一日用其力于仁矣乎?我未见力不足者。其实说到底,还是没有下定决心,吃不得这个苦,做不了“其愚不可及也”的笨功夫。
其实我非常理解冉求的意思,人都不免有畏难情绪,然后找些力不从心之类的理由来搪塞。当学生还真是怕遇上孔子这种老师,看人看得很准,你心里那点儿小九九他都门儿清,立马就当头棒喝,一点儿没有回旋余地,弄得你也不敢偷懒了。
6.13 子谓子夏曰:“女为君子儒,无为小人儒。”
孔子对子夏说:你要做君子风范的儒者,不要做普通类型的儒者。
这是《论语》里第一次提到“儒”的分类,还区分了君子儒和小人儒。
在春秋时代,“儒”本来是一种实际职业。谁家有红白喜事、婚丧嫁娶或者吉庆祭祀大典的时候,他们就是来吹吹打打,帮助老百姓操办礼仪的一批人。后来在孔子的推动下,“儒”逐渐成为一个知识化的精英学派。
君子儒和小人儒有什么区别呢?同为懂得礼仪规则的儒者,如果有君子之德行,那就可以被称为君子儒。但是如果只懂得典礼仪式的规则和技能,没有人格的修为和学养的修炼,缺少君子的德行,那就只能是小人儒了。
子夏是孔子门下“文学门”的代表。孔子在这里明确地告诫他,历史文献的学习、研究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践行君子之道,而不能只安心于记诵文辞章句,不能因为学习了一些普通的知识技能,就自以为大有收获了。
孔子为什么会对子夏说这么一番话呢?因为在孔门弟子中,子夏并不像颜回、曾参那样一味地恪守孔子的思想,往往因为具有独创的见解,在弟子中显得有些特殊。
他关注的问题已经不限于“克己复礼”,而是更多地想探索出一套适应时代需要的政治思想,这也使得他有点偏离儒家保守的政治立场。这从他后来的弟子身上也可见一斑:在孔子去世后,孔门生出了一些内乱,子夏就跑到魏国西河去教学了,后来著名的政治改革家李悝、吴起都是他的弟子。
今日思考:你觉得像颜回那样“一箪食,一瓢饮,回也不改其乐”,对现代人来说有没有实现的可能呢?欢迎在留言区写下你的看法。

划重点:“贫而乐,富而好礼” 贫也好富也罢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你自己在这种条件下的态度、情绪、反应和你的作为。安贫,是说即使处于贫困也能安然处之,不因为外在条件的困苦而有动摇和自我怀疑。
同为懂得礼仪规则的儒者,如果有君子之德行,那就可以被称为君子儒;但是如果只懂得典礼仪式的规则和技能,没有人格的修为和学养的修炼,缺少君子的德行,那就只能是小人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