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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 子曰：“里仁为美。择不处仁，焉得知？”
4.2 子曰：“不仁者不可以久处约，不可以长处乐。仁者安仁，知者利仁。”
4.3 子曰：“唯仁者能好人，能恶人。”
4.4 子曰：“苟志于仁矣，无恶也。”
4.5 子曰：“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君子去仁，恶乎成名？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
欢迎来《论语通读》，我们一字一句，读懂经典。
上一篇《八佾》主要围绕着“礼”来讨论，《里仁》篇则集中讨论“仁”这个题目。
4.1 子曰：“里仁为美。择不处仁，焉得知？”
孔子说：住的地方有仁者做邻居最为美好。选择居所却不和仁者为邻，这能算是有智慧吗？
在古代二十五家为一里，一里之内都是邻居，至今中国人还在说的“邻里”这个词就来源于此。
今天一提到买房安家的事情，除去预算资金之外，你多数会考虑的是住房地段、小区环境、生活便利、交通便捷、周边安全等等。邻居可以挑的不多，尤其是城市化程度越来越高，在今天大城市的公寓楼里，不来往、不认识也是常态。
但回到孔子的时代，邻居之间交往非常密切，是除了血缘关系之外，走动多、最常见也最普遍的人际关系。邻居好不好对家里孩子的影响很大，你肯定也听过“孟母三迁”的故事。
而且邻居之间的关系，其实正是儒家那套熟人社会友爱和睦最基本的道德土壤。你得跟你的邻居形成良好的互动，形成一个小社群，有美好的道德关系，才能成就自己和社会的整体和谐。
北宋初年陕西蓝田出现了吕氏乡约，这是中国最早的村规民约，很简单，只有四句话、十六个字——德业相劝，过失相规，礼俗相交，患难相恤。
什么意思呢？这是说邻里之间要相互倡导善行，要互相规劝错误，推行美好礼俗，患难时互相帮助。短短几句话就把乡里邻里间的人际关系准则完整地表达出来，跟儒家的“里仁为美”一脉相承，只是表述更明确。
那它的影响有多长远呢？你要是看过陈忠实先生的《白鹿原》，那里提到的“乡约”其实就是“吕氏乡约”。从北宋到清末，就这么四句话，一直延续了上千年，而且是深入地影响了最基层的乡村社会。
4.2 子曰：“不仁者不可以久处约，不可以长处乐。仁者安仁，知者利仁。”
孔子说：没有仁德的人是无法长久处于贫困窘迫的环境中的，也无法长久处于安逸快乐的生活中。有仁德的人只有在施行仁德的时候才能心安，有智慧的人懂得如何利用仁德。
这一章还是讲“仁”，但已经不是外在条件了，而是如何自处。这种自处，孔子是通过对比来表现的：不知守仁德的人，不管是穷也好富也罢，都会出问题；仁德的人则不管是什么环境，都能够贯彻自己的价值观，达到心理的舒适区，并且由此显得冷静而有智慧。
你仔细想一想，其实我们都有这种生活经验：一个价值观不稳定的人，长期处在贫困窘迫中，就可能会变得偏执、消沉；长期处于安逸欢乐中，又会骄奢淫逸、不思进取。
所以这种内心没有主见的人，特别容易受到外部环境的左右，欢乐和痛苦都不是由他说了算，而取决于外在的物质条件、生活待遇或者其他人生遭遇。
显然，孔子理想中的君子不是这样的人。你大概可以参照范仲淹的《岳阳楼记》来理解——君子大概得是个“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人。道理很简单，一个没能自我安顿内心的人，是没有真正掌握自己命运的人，也就不能成为一个自立自足的人。
另外，这一句话也是《论语》第一次把“仁者”跟“知者”放在一起来谈。你可以把这句话和那句非常有名的“仁者乐山，知者乐水”放在一块来琢磨。
这句话里，孔子说的“仁者安仁”，就是内心要像大山一样，在生活和工作中要做到如如不动，外部环境的变化再怎么改变也没法改变他的快乐，这就是君子之乐。
但孔子赞赏的又不是一个完全固化的东西，有智慧的人像水一样，善于因势而动、随机应变，在利弊沉浮之间随时能做出正确的选择。这并不是见风使舵，而是平日推行仁义之心，水到渠成的结果。
你看，孔子可绝对不是死脑筋。
4.3 子曰：“唯仁者能好人，能恶人。”
孔子说：只有仁德之士才能正确地喜欢人，憎恶人。
前面两章，孔子在说修行仁德的外部条件和内心坚持都是什么。那问题来了，怎么判断谁才是仁德君子？这一章又是一个具体描述的标准。你想知道仁德君子是什么样子么？我告诉你，你看到那个能够“正确地”喜爱别人、憎恶别人的人，你就找到仁德君子了。
那什么叫“正确”呢？孔子显然是在描述自己的理想。我理解这个“正确”，就是不会任凭自己的情感私欲或者利害得失，对别人武断地做出评判。
仁德君子对于人、事、物的判断，和平常人比起来，判断标准和衡量尺度就更为公正，不是凭私人情感一时冲动做出来的。
再者，做了判断以后，采取的态度是适度合宜的，做出的反应也是恰到好处的，也就是我在前面课程所讲到的分寸感，懂得如何调节情感和理智。
你可能还会遇到这种人，他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亲得恨不得穿一条裤子，那你就要当心了。这种人一旦翻脸，很可能就是冷若冰霜、俨然敌国，恨不得要你死一百次。这就属于不能正确好人和恶人。
你可能还听过一句俗语，“君子断交，不出恶声”，这也是能正确地“恶人”。
所以，这又可以回到孔子不断说的君子的自我修养功夫上去。不会因为个人喜好而随意冲动，也不会因为一己之私而左右摇摆，做出错误的选择以至于事后自己后悔不堪。这就是仁德君子的实际表现了。
这也是下一章里孔子想说的。
4.4子曰：“苟志于仁，无恶（è）矣。”
孔子说：一个人一旦有志于行仁德，就不会去做大奸大恶的事情。
先提醒你注意一下，上一句是好恶（wù）的恶，这一句是善恶（è）的恶。
你从上一句就可以看出来，孔子说的仁德可不是要做是非不分的老好人，那恰恰是孔子最反感的为人处世方法。
老先生甚至专门发明了一个词来叱责这种和稀泥的老好人，叫“乡愿”，孔子说它是“德之贼也”，说他们是道德的窃贼，看似无害实际上却流毒深远。
孔子说完了怎么选择修炼仁德的条件，怎么自我约束，还有怎么辨别仁德这个特质之后，这一句是在说“仁德”这种价值观对一个人行为的影响。
只要养成了仁德之心，有了正确的是非观念，就不会去做坏事。
至于什么是坏？在孔子那里，不同境况下是不一样的，小到忤逆父母、冒犯师长，大到杀人越货、叛国投敌。仁德的人不会对他人造成伤害，更不会给社会带来灾难。
4.5 子曰：“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君子去仁，恶乎成名？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
孔子说：财富与地位，是人人心中所欲求的，如果不以正当的方式得到它，君子就不接受。贫困与卑贱，是人人所厌恶的，不以正当的方式摆脱它，君子就不逃避。
君子离开了仁德，那还要什么名誉？君子哪怕不到一顿饭的功夫，也不会违背仁德。紧急匆忙之际，他会守住仁德；颠沛流离之时，他也会守住仁德。
这一句可以跟前面那句“仁者安仁、知者利人”联系起来看，说的都是外在因素对人的考验。
你要知道，孔子这里说的很多对矛盾——贫与富、贵与贱、浮与沉、顺与逆，都是他亲身面对的，同时他却能始终坚持自己的原则。
好富贵、恶贫贱，这是普遍存在的心理和欲求。君子之所以不是一般人，就在于他能超越普遍人性，始终经得起欲望的考验。
在这里孔子是说，能够战胜外在条件而坚持仁义之道，其实并不算什么难事，关键是“无终食之间违仁”，就连一顿饭不到的功夫都不违背仁德。
这样的话，哪怕是紧急关头、急促逼迫的时刻，哪怕是颠沛流离、奔波困顿的时刻，你也仍然能够坚持仁德之心，才够得上是“君子”。
我给你举个更好懂的例子，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泰坦尼克号》那部电影。
它最打动人的地方，对我来说是面临生死考验的关头，有人把救生船留给妇女和孩子，有小提琴手镇定自若地坚持演出安慰大家，有几个老绅士从容地等待命运的降临。
我觉得，这就叫“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东西古今，其实是相通的。
这一讲主要都是围绕“仁”这个议题，从选择居室环境到经受考验，求仁得仁，都不容易。
今日思考
你是怎么理解“能好人、能恶人”的？碰上喜欢或不喜欢的人，你是怎么反应的，跟孔子说的有没有差别？欢迎把你的想法写在留言区参与分享、讨论。
划重点：邻居之间的关系，其实正是儒家那套熟人社会友爱和睦最基本的道德土壤。你得跟你的邻居形成良好的互动， 形成一个小社群，有美好的道德关系，才能成就自己和社会的整体和谐。
好富贵、恶贫贱，这是普遍存在的心理和欲求。君子之所以不是一般人， 就在于他能超越普遍人性，始终经得起欲望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