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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3 子语（yù）鲁大（tài）师乐，曰：“乐其可知也：始作，翕如也；从（zòng）之，纯如也，皦如也，绎如也，以成。”

3.24 仪封人请见，曰：“君子之至于斯也，吾未尝不得见也。”从者见之。出曰：“二三子何患于丧乎？天下之无道也久矣，天将以夫子为木铎。”

3.25 子谓《韶》：“尽美矣，又尽善也。”谓《武》：“尽美矣，未尽善也。”

3.26 子曰：“居上不宽，为礼不敬，临丧不哀，吾何以观之哉？”

欢迎来《论语通读》，我们一字一句，读懂经典。

这是《八佾》的最后一讲，你会遇到自己再熟悉不过的那个词：尽善尽美。连续几章都跟音乐有关，你要知道音乐也是周礼非常重要的组成部分。

3.23 子语（yù）鲁大（tài）师乐，曰：“乐其可知也：始作，翕如也；从（zòng）之，纯如也，皦如也，绎如也，以成。”

孔子对鲁国的音乐总指挥谈论乐理，他说：乐理是可以知道的。演奏开始时，舒缓地展开序章，紧接着发出洪亮清彻的声音，进而热烈达到高潮，最后收尾时又绵绵不绝、余音袅袅，完成终章。

“大师”按照古汉语的读法要读成“太师”，是鲁国掌管宫廷音乐的最高长官，当然音乐造诣很高。但孔子也不一般，同样是个热爱音乐、深通音乐的人，不仅可以直接演奏音乐、唱诵《诗经》，而且在礼仪中很注意器乐的配合。所以他们可以把彼此当作内行，深入交流。

这大概是孟子和孔子的差别了。明末清初的大儒王夫之就很敏锐地指出，和《论语》相比，《孟子》七篇就没有正经讨论过音乐。

孔子可是经常谈论音乐的，在齐国听到《韶》乐，以至于三月不知肉味，可见他对音乐的热爱。

在陈国断粮七日的时候，弟子们饿得都爬不起来了，他老人家却弹琴不辍、怡然自得，足以见得他达到音乐发烧友甚至超过专业乐师的程度，留下的趣闻很多。

历代学者不断指出，孔子时代的原始儒家是把礼和乐作为当时文化的主要部分看待的。至今，虽然《乐记》书籍不存，但从各种史料上还能看到很多当时关于音乐演奏的记录材料。而且，作为大六艺的必修课目，孔子作为老师的音乐造诣非常高。他有关音乐所讲的话，你仔细体会可以发现，那其实都是在亲身实践中得来的。

顺便说一句，孔子总结的这个音乐规律在西方古典音乐里也有。乐章从舒缓到热烈最后归于余音袅袅，弱-强-强-弱的节奏，跟捷克音乐大师斯美塔那最著名的那首《伏尔塔瓦河》几乎一模一样。你看，虽然音乐不同，但教化是天下大同的。

3.24 仪封人请见，曰：“君子之至于斯也，吾未尝不得见也。”从者见之。出曰：“二三子何患于丧乎？天下之无道也久矣，天将以夫子为木铎。”

仪这个地方的边境官员请求见孔子，他说：凡是来到本地的君子，我从来没有不见一面的。随从的弟子请孔子见了他。他出来后说道：你们几位何必忧心忡忡、患得患失呢？天下无道失序的时间已经太长了，上天将会让你们的老师出来做警世的木铎。

仪，指的是卫国的一个地方；封人，就是防守边境负责管理的小官。看来是孔子周游列国路过此地时，这位边境官想求见孔子。

你可别小看这一级不入流的小官吏，他所在的地方都是不同国家的接壤之处。他守在国境线上，会比境内之人更有机会见识境外的事物，接触出入边境的各色人等。所以，这种边境官大都见多识广、经验丰富、阅人无数。

就拿仪这个地方的边境官来说，他只见了孔子一面，就能说出这么一番有见识的话来安慰众弟子，说明他很有眼光，确实不简单。

在《左传》第一篇《郑伯克段于鄢》里，就有一个封人发挥作用的故事。

郑庄公赶走了弟弟共叔段，把母亲驱逐到城颖，还发了毒誓“不及黄泉无相见也”，后来又后悔了。这个时候，颖谷的封人（也就是颖考叔）听到了这件事，就用一番话说动庄公，并且想办法挖隧道促成庄公母子见面，传为美谈。

可见当时散布四野的下层小吏中也有许多人才，只是人微言轻、不被重用，没有机会让他们施展才华而已。

“木铎”是一种铜壳木舌的铃铛，古代官府有什么事要宣布，就摇这种铃铛召集大家。卫国的边境官其实是用了当时比较通俗的比喻，抬举孔子是标志性的时代导师。

3.25 子谓《韶》：“尽美矣，又尽善也。”谓《武》：“尽美矣，未尽善也。”

孔子评论《韶》乐时说：完美到了极致，也完善到了极致。评论《武》乐时说：完美到了极致，但还不够完善。

这是《八佾篇》第三次谈到乐。《韶》是帝舜时的乐曲；《武》是周武王时的乐曲。古代帝王治理天下成功，都会编排音乐舞蹈来记录当时的盛况。

孔子在谈论《韶》《武》之乐时，提出了重要的概念：美与善。“美”是听到音乐后最直观的内心感受：太好听了；“善”则对音乐艺术提出了更高的要求，那就是音乐舞蹈所表达的内容、情感和思想要高尚美好、充满仁爱。

从这个角度想你就能明白，为什么古代读书人都爱把这句话过度理解成孔子的道德评价：孔子这么说，是因为舜是凭禅让拥有天下的，但周武王讨伐纣王才取得了天下。所以，暴力总是让老夫子感到一丝遗憾。

3.26 子曰：“居上不宽，为礼不敬，临丧不哀，吾何以观之哉？”

孔子说：身居上位却不能宽厚待下，行礼如仪却没有诚恳之心，参加丧礼却没有悲哀之情，对于这样的人，我还能怎么看他呢？

显然，这里孔子评论的对象一定是某个具体的人物，但文中并没有明白交代到底是谁。从前面两篇到这一章，你回忆一下，孔子所谈的礼包括执礼行仪时要发自内心、诚敬为本，强调礼乐的本质，不能装模作样。

他是针对什么人说的呢？这句里的“居上”两个字才真正泄露了机密：他可不是对底层的百姓说的，而是针对占据高位的贵族和国君，也就是那些掌控着权力资源的人。

今天的人经常对“礼不下庶人”这句话有误解甚至诟病，认为孔子说的礼是权力阶层的高级规则，平民不配。但你要是认真分析孔子的全部言论，就会发现孔子不是这个意思，他强调“尊礼”或者批评“非礼”现象，真实意图其实都是在告诫、警示和批评君臣、君子，“礼”是他的武器。

孔子所说的礼，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解释为社会文明或社会秩序，具有普遍的规范性。今天大家都会说，“无规矩不成方圆”。孔子不断在谈礼，实际上也是害怕当时的社会失序而发生动荡，整个社会变成肉弱强食的丛林，以致于文明堕落、百姓遭殃。

这也是为什么孔子在谈论礼的具体问题时，很多时候都是在针对那些拥有特权，又因一己之私欲而破坏礼制的王公贵族们。

但是孔子身后，他的话语已经脱离他自己，变成了一个符号。像翻烙饼一样，他一时被捧上天尊为圣人，荣耀到了极致；一时又被打翻在地——五四时候说“礼教吃人”，我年轻的时候还经历过批林批孔，而我们今天又兴起国学热。

很多时候只是后人根据自己的需要对孔子阐释罢了，很多黑锅是孔子不得已背上的。

但抛开被利用来做政治工具的那一层，孔子倡导的“礼”对后代中国人日常行为的影响仍然是很深的。今天我们接触任何一个人，也喜欢看他是不是表现得体；表扬一个人有风度也喜欢说他“彬彬有礼”，说明这个人懂规矩、有底线，为人处世有原则、不会乱来，足以信任。

靳大成说，这里和你分享一个自己的经历：1968年我上中学，听说学校有个姓孔的老师是孔子第七十二代孙，感觉很新奇。有一天，我路过他上课的教室，就停下脚步在教室窗户外边往里看，想看看这个孔子七十二代孙长什么模样。

他正站在黑板前讲课。他讲着讲着，突然发现了我，就转身朝我走来，对我说：同学，请不要隔着窗户看人，这样很不礼貌。我吃了一惊就走掉了。

1968年，正是文革中最乱的时候，老师成天被学生批斗。但即便在那种社会氛围里，这位孔老师遇到我“溜墙根”的行为，全无刻意、本能而发来告诉我要讲礼貌。

当时我还不能理解他的意思，几十年过去，我现在懂了。我觉得是从小的家教、根深蒂固的文化教养，使他根据本能做出了反应。虽然至今我都不知道这位孔老师的名字，但今生今世我都会记得他的话。

本篇小结

《八佾篇》的内容比较集中，都是以礼为中心话题。不论是讲周礼，还是说礼、乐的本质，或者涉及君臣关系，评价历史人物管仲，对鲁国三桓的批评，比较中原诸国与周边民族，都是围绕着礼字来展开的。

出自《论语·八佾篇》的成语

是可忍，孰不可忍、了如指掌、哀而不伤、既往不咎、尽善尽美

今日思考

你怎么理解孔子的“礼”和我们今天日常生活中的“礼”？欢迎把你的想法写在留言区分享、交流。

划重点：

历代学者不断指出，孔子时代的原始儒家是把礼和乐作为当时文化的主要部分看待的。

孔子在谈论《韶》《武》 之乐时，提出了重要的概念:美与善。  “美”是听到音乐后最直观的内心感受:太好听了;  善”则对音乐艺术提出了更高的要求，那就是音乐舞蹈所表达的内容、情感和思想要高尚美好、充满仁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