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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0 子曰：“禘（tì）自既灌而往者，吾不欲观之矣。”
3.11 或问禘之说。子曰：“不知也；知其说者之于天下也，其如示诸斯乎！”指其掌。
3.12 祭如在，祭神如神在。子曰：“吾不与祭，如不祭。”
3.13 王孙贾（gǔ）问曰：“‘与其媚于奥，宁媚于灶’，何谓也？”子曰：“不然；获罪于天，无所祷也。”
3.14 子曰：“周监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
3.15 子入太庙，每事问。或曰：“孰谓鄹（zōu）人之子知礼乎？入太庙，每事问。”子闻之，曰：“是礼也。”
3.16 子曰：“射不主皮，为力不同科，古之道也。”
欢迎来《论语通读》，我们一字一句，读懂经典。
这一讲我要带你读七章，其中四章都跟祭祀有关，核心还是礼。
3.10 子曰：“禘（tì）自既灌而往者，吾不欲观之矣。”
孔子说：（鲁国搞的）禘祭之礼啊，它从第一次献酒之后，我就不打算再看下去了。
3.11 或问禘之说。子曰：“不知也；知其说者之于天下也，其如示诸斯乎！”指其掌。
有人问有关禘祭之礼的说法。孔子说：我不知道。知道这个道理的人，对于治理天下万邦，就像把东西放在这里看一样清楚吧。边说边用手指着掌心。
这两章说的都是跟一个叫禘的祭祀典礼有关的事情。我先给你简单说一下，什么是禘？什么是灌？
褅其实是周代一种非常隆重的大祭祀典礼，一般只有周天子才能举行。
但我要提醒你的是，孔子这里说的禘的典礼，可不是周天子举办的，而是他所在的鲁国国君举办的。这是为了褒奖周公对周朝做出的莫大功勋，由周武王的儿子周成王特批的。后世鲁国的历代国君，也就遵循这个惯例。
灌是祭祀典礼上的一个仪式，简单说就是把酒洒在地上祭神。这种仪式你大概在古装片里看过，今天中国乡村的葬礼也还有类似的步骤。不过在周代，据说禘祭这种典礼仪式上，要用特殊的酒。
“禘自既灌而往者，吾不欲观之矣。”到底什么叫“既灌而往者”？各家注本有出入，简单说有两种意见。一种说，鲁国的禘祭典礼只是一次特例，当时周成王确实特许周公在自己领地里举行，但一朝天子一朝臣，后世鲁国根本没资格办禘祭；另一种理解是，那些鲁国的公卿大夫在典礼上马马虎虎、不严肃、不认真，所以这个典礼根本就毛毛糙糙不合礼制。
在咱们这个课上，我想你没有必要深究字词，但需要理解的重点是：不论哪种解释，都是孔子对鲁国办禘祭大典很不满，因为不讲规矩。在孔子看来，这个问题很严重。《左传》里有一句话，“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在孔子的时代，祭祀和打仗都是国家最重大的活动，马虎不得。
孔子的这种不满，也直接体现在第二句话的“不知也”上。“我不知道”，显然不是孔子真的不知道，而是不愿意讲罢了，知而不言只是孔子的托辞而已。上一讲，我给你讲过孔子对于三代资料的研究，以孔子对于夏、商、周典籍文献和礼制的研究，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所以孔子这句“不知道”背后的态度，是很值得玩味的。在《论语》里，孔子其实经常会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不过你得注意，面对有些问题时，可能因为避讳，也可能因为有所苦衷，或者可能实在不想再多说，无能为力、无奈至极。凡到这个时候，他就会说“我不知道”。
另外，第二句话里，边说边用手指着掌心的这个“指其掌”，你是不是觉得眼熟？这是今天我们用的成语“了如指掌”最初的来源。
3.12 祭如在，祭神如神在。子曰：“吾不与祭，如不祭。”
祭祀祖先，就要像祖先在场一样；祭祀天地神灵，就要像天地神灵在场一样。孔子说：如果我没有亲自参与祭祀，不如不行祭礼。
这句话非常著名，也被后世学人做足了文章。比如鲁迅觉得，孔子参加祭祀的时候，不见得心里真有鬼神，他只是当他们“好像存在”。
那篇很有名的《论雷峰塔的倒掉》里就说到这个观点，鲁迅觉得“祭如在，祭神如神在”的两个“如”字又俏皮、又刻薄。这也算是揣摩古人的一家之言。
回到这一章，孔子始终强调的是祭祀的“诚意”。强调祭祀的“诚意”，也就是通过礼仪制度来规范个人的言行举止，培养君子人格，进而推广到君臣之间的秩序、民众慎终追远的态度，也包括不违背天道人伦的内心信仰。
和前面谈礼制的章句一样，孔子在不断强调礼仪的内在作用，用周礼来培养社会的秩序和个人的情感，塑造理想的人格。
行礼如仪在孔子看来，必须是真诚地发自内心，而不是做给外人看的。待人接物、与人相处也是如此，如果不是以诚待人，又何必假惺惺地言不由衷呢？
鲁迅曾有一篇杂文，批评当时国民政府和各地大员纷纷出场，参加祭奠孙中山先生的典礼。鲁迅作了一首打油诗：“大家来祭灵，强盗装正经。静默十分钟，各自想拳经。”
鲁迅认为，这些人表面上冠冕堂皇地献祭，其实只是利用孙中山先生的名号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实际上他们都背叛了孙先生的革命精神，所以用诗来讽剌。
3.13 王孙贾（gǔ）问曰：“‘与其媚于奥，宁媚于灶’，何谓也？”子曰：“不然；获罪于天，无所祷也。”
王孙贾问道：与其讨好房屋西南方位的奥神，宁可讨好灶君司命，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孔子回答道：根本没有这回事，如果得罪了上天，没有哪个地方是可以祷告祈求的。
我先给你讲解一下这段对话的背景。孔子曾经离开鲁国，侍奉过卫灵公。王孙贾是卫灵公的大臣，后面论语的《宪问篇》还会提到这个人。
“与其媚于奥，宁媚于灶”大概是当时的俗语，意思跟现在常说的“县官不如现管”差不多：奥神地位更高，但可能没有实际权力，只是尊贵；灶神地位虽然不高，但管的是做饭的事，更实用。
当然按照后代学者的解释，王孙贾这是在借题发挥，暗示孔子想在卫国混，与其去求卫灵公，还不如去求能左右卫灵公的南子。卫灵公跟南子，一个比作奥，一个比作灶。南子就是卫灵公特别宠爱的女人，后面我们还会提到。
不管是哪种解释，重点是，孔子的态度很坚决，别管他听没听出来王孙贾的弦外之音，他也不说破，只是顺着对方的话，你有来言，我有去语，正面回复，我反正绝不会做违背天理人道的事情。如果我做了这样的事情，那就会受到上天的惩罚，求谁也没用了。
3.14 子曰：“周监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
孔子说：周代的礼制文化继承和借鉴了夏、商两代的经验和成果，多么丰富华美盛大啊！我尊从周代文化。
在《为政篇》孔子对子张说过，各个朝代的制度革新都是由传统继承而来的，即使改朝换代被灭国了，但社会文明照样可以保存下来。就像周朝沿袭了殷商的礼仪制度，殷商继承了夏朝的社会文化。
在这里孔子再度强调，周礼借鉴于夏商两代的社会文明，既继承和革新了夏朝的制度，也吸收和发展了殷商的文化，故而周朝的社会文明最为繁盛，孔子认为应该大力继承和弘扬周朝文明。
对此李泽厚先生曾经评价说：“可见孔子即非复古，也非革命，乃积累进化论者。”确实如此，孔子教学生《诗》《书》《礼》《乐》《易》《春秋》，对周代的历史文明研究很深，是发自内心的情感认同。
他本人家族虽然是商殷后裔，但是他选择的是周朝文化。对周代礼乐制度文化的热爱，孔子可谓是深入骨髓；但他对于文化的接受并非一味地复古，而是改良主义的继承和革新。
3.15 子入太庙，每事问。或曰：“孰谓鄹（zōu）人之子知礼乎？入太庙，每事问。”子闻之，曰：“是礼也。”
孔子进入周公庙，每件事情都向人请教。有人就说了：“谁说那个鄹邑大夫的儿子熟知礼节？进了周公庙，每件事情都向人打听。”孔子听人说了这个话，回答说：“这正是因为知礼节呀。”
太庙就是祖庙，鲁国的祖庙就是周公庙，也就是前面所讲的举行禘礼的地方，非常庄严肃穆。
什么叫“鄹人之子”？孔子的父亲叔梁仡是鄹人，这是拿孔子父亲的家乡来称呼他。
所以很可能这是孔子年轻的时候，他周游列国之前初次受到国君赏识，开始参与鲁国政务。那时候他还不出名，所以别人不认识他这个人，也不理解他的行为举止，看见他进了太庙什么事都问，觉得他什么都不懂。孔子的回答就很直接，说这才是“礼”呀。
你可能有点奇怪，既然孔子如此博学，三代文献研究得很熟，为什么进了太庙还要什么都问呢？甚至后世有人拿这个来攻击孔子，觉得他假客气、很虚伪。该怎么理解明知故问是孔子说的“礼”呢？
我认为，孔子对周礼的知识层面确实是很熟的，但我们前面也讲过，孔子理解的礼，不光是知识，而是正心诚意。祭祀的时候，要祭神如神在。进了太庙这么庄严的地方，也要有个谨慎谦虚的样子。所以进了太庙每事问，问的不是知识，而是行为举止表现出“礼”的精神。
3.16 子曰：“射不主皮，为力不同科，古之道也。”
孔子说：射箭不一定非要射穿靶子才算好，因为每个人的力量不同。这是古时候的规矩。
皮就是箭靶，这里显然说的不是战场上的情况，而是演礼习射的仪式。仪式上射中就行了，不必穿透，不在于力量大小，只是象征性地看看准头，这就跟武侠小说里讲的高手比试武功“点到即止”一样。
孔子关心的是礼仪背后的真实意义，这一点上，他比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人高明得多。
祭神的内容主要是“礼”。这一讲你不妨记住两句话，“祭神如神在”，可以用在表达做事要发自内心出自真诚；另一句“郁郁乎文哉”，如果你认识的人里有叫“郁文”的，这个名字很可能出自《论语》。
今日思考
你是怎么理解孔子入太庙每事问的？你有没有过明知故问的经历？那是在什么情况下发生的？欢迎写在留言区分享。
划重点：强调祭祀的“诚意” 也就是通过礼
仪制度来规范个人的言行举止，培养君子人格，进而推广到君臣之间的秩序、民众慎终追远的态度，也包括不违背天道人伦的内心信仰。
对周代礼乐制度文化的热爱， 孔子可谓是深入骨髓，但他对于文化的接受并非一味地复古，而是改良主义的继承和革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