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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子曰：“吾与回言终日，不违，如愚。退而省其私，亦足以发。回也不愚。”
2.10 子曰：“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人焉廋哉？人焉廋哉？”
2.11 子曰：“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
2.12 子曰：“君子不器。”
2.13 子贡问君子。子曰：“先行其言而后从之。”
2.14 子曰：“君子周而不比 ，小人比而不周。”
2.15 子曰：“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
欢迎来《论语通读》，我们一字一句，读懂经典。
2.9 子曰：“吾与回言终日，不违，如愚。退而省其私，亦足以发。回也不愚。”
孔子说：我和颜回在一起，我讲了一整天的话，就没听他有任何质疑和反问，总是唯唯诺诺，好像很愚钝的样子。但他回去以后，对于所学的义理知识，能理解深刻，还能有所发挥。看来颜回不笨哪。
回是颜回，字渊，鲁国人。颜回是孔子最为欣赏的得意弟子。
其实，孔子对颜回的认识，也有一个反复接触的过程，对他的言行举止等方面进行过仔细的观察，才会有真正的了解。颜回在跟老师学习时，不太多说话，也不随便提出问题，看起来好像很笨的样子，但这恰恰是孔子喜欢的样子。
我在前面讲过，孔子不喜欢话多，看上去貌似机灵的人。他的另一个学生子路，一向就快言快语，可总是挨老师的骂。
“回也不愚”这章，是《论语》中颜回第一次登场亮相，他一出场就给人木讷无语的印象。实际上，颜回为人内秀，闻一知十、非常聪明。从孔子对颜回的这句评价，我们可以看出孔子是怎么察言观色判断人的。
下面这一章更进一步详细阐述观察、了解人的方法——
2.10 子曰：“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人焉廋哉？人焉廋哉？”
孔子说：如果考察一个人，只要看看他做事的方法和路径，观察他那么做的原因，看看他如何安顿身心。这么做的话，那个人还能隐藏什么呢？
这一章的“廋”，是隐藏的意思。在考察人的过程中，孔子主张听其言观其行。他本来就不喜欢多嘴的人。这里的视、观、察三个步骤，一步比一步深入、细致，被观察的人也就无所遁形了。
孟子也曾说过类似的话题：“存乎人者，莫良于眸子。”孟子讲究的是看眼睛，一个人内心正直，眼睛就是亮的；一个人内心不正，就目光暗淡。
孟子这话说得好像有点玄，不过现代的微表情研究其实部分佐证了他的说法。研究发现，人看到一个东西，如果是自己感兴趣的，瞳孔就会变大，也就是常说的两眼放光；如果是负面的、不想看到的东西，瞳孔确实会缩小；看到吓人的，干脆就把眼睛闭上了。这种表情的变化，是人自己不能控制的，也自然就无所隐藏了。
下一章，孔子再度回到如何读书与思考的问题上来，你非常熟悉。
2.11 子曰：“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
孔子说：通过反复不断地温习学过的经典，从中产生新的理解和阐发，就有当老师的资格了。
“温故而知新”这句话今天也常常被人提起。为什么要温故呢？可不是为了让你反反复复地死记硬背。所以《礼记》里说，只通晓记忆背诵的学问，是不足以成为老师的。
这也不难理解，比如今天有些学校里的老师，一门功课一直教一直教，每次都是依葫芦画瓢，那就算教三十年书，也仍然没有什么长进。
不知道你有没有过这样的感受，以前学过的东西，过上一段时间再去思考，你说不定就会有新的理解，这才是温故而知新。
孔子说的是，在每一次温故的过程中，要能获得新的思考或者不同的角度，用我们今天的话说，这叫知识不断迭代。
孔子觉得，只有具备这种素质的人，才能有资格传授别人知识，解答别人的疑惑。
接下来的三章是专论君子的，你可以理解为修炼成君子的几个守则。
2.12 子曰：“君子不器。”
孔子说：君子，不能像器皿一样，只有一定的用途。
这话怎么理解？
说到“器”，《易经》里有一句话，“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可见器是实体的概念。
孔子的意思是，君子不要像器皿那样只有一种用途，他反对的就是这种专门化。和今天你听起来更熟悉一些的古希腊哲学家，比如苏格拉底、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一样，孔子搞教育也很讲究博通。
你回忆一下，大六艺、小六艺其实都是现代人理解的通识教育，或者用西方的说法叫Liberal Arts（博雅教育）。这种对广博和通达的追求，恰恰是因为孔子不想自己的学生变得视野狭窄，在专门的某一门知识里盲目追逐，最后变成单一的工具。
我想提醒你的是，看待“君子不器”是要站在今天的知识基础上衡量的。今天科学技术的昌明把世界分成了远不止三百六十行，那么你自然不能像孔子或者亚里士多德一样，做古代百科全书式的博通。
你需要的其实是孔子强调的精神层面的东西，是博学通闻、跨界学习的眼光和格局，不会被狭窄的专业所异化，不为专业分工所限制。换句话说，跟孔子告诫的“君子不器”相通，你需要掌握的是多元思维的模型。
2.13 子贡问君子。子曰：“先行其言而后从之。”
子贡问孔子：如何才能成为君子。 孔子说：先实际做到了，再把话说出来。
君子既然是孔子的理想人格，自然也就沾染了不少孔子自己的价值取向。就像这一章，我在前面给你讲过，孔子喜欢老实木讷的人，所谓先做后说就是最形象的说明。
回到这句师生问答里，你想，像子贡这么既聪明又伶牙利齿的人，如果你让他像颜回那样不说话，恐怕把他憋死也做不到。可是一般来说，聪明人容易有个通病，能言善辩、鼓舌如簧，可行动却跟不上。孔子说这句话，就是针对这种情况的。
2.14 子曰：“君子周而不比 ，小人比而不周。”
孔子说：君子广泛团结人，但不因私欲而与人勾结；小人只因私欲与人勾结，却不能广泛团结人。
在这里，《论语》第一次出现了君子与小人的对比。在《学而篇》里我说过，一般来说，在孔子这里，君子的意思已经从有社会地位的贵族变成了有道德修养、高尚品质的人。那和君子对称的小人，其实也不是你现在修辞里用的贬义，而是泛指一般的人。这种人不一定是社会地位低下，但一定是相对缺少素养、文化水平低，特别是道德修养程度不够。
所以你要注意，《论语》里的小人，可不等于是坏人、恶人，但是和君子相比，两者在思想境界、行为举止、心胸气魄各个方面都相去甚远。
“君子”“小人”这样的成对概念后面，其实是汉语特别有意思的一个特征：对称性。即使到今天，“云对雨、雪对风，大地对长空”这种修辞手法，也仍然在生活中大量使用。
回到《论语》你会发现，这样的对举往往是根源于同一个概念之下的。比如这句话“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周和比都有亲近的意思，但我把一个翻译成团结，一个翻译成勾结，是用现代人的说法让你清楚这两个词的褒贬差别。
周是一个圆，圆的特性是周全、均衡，处于圆周上的关系，各有各的方向；比的字形，是两个人一前一后，朝同一个方向。这是它们的差别。西方的圆桌会议就是个现成的例子，上了圆桌各有各的方向，但大家又能坐下来一起议事。这何尝不是一种君子风度？
《论语》里对比君子和小人，分散在各篇里，总共有11条，你可以看一下：
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为政篇》）
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述而篇》）
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里仁篇》）
君子怀德，小人怀土；君子怀刑，小人怀惠。（《里仁篇》）
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小人反是。（《颜渊篇》）
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风，必偃。（《颜渊篇》）
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子路篇》））
君子泰而不骄，小人骄而不泰。（《子路篇》）
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卫灵公篇》）
君子求诸己，小人求诸人。（《卫灵公篇》）
君子不可小知而可大受也，小人不可大受而可小知也。（《卫灵公篇》）
说完了君子和小人的对比，接下来读的一章又是一句很著名的话：
2.15 子曰：“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
孔子说：只读书却不思考，会陷入迷惘蒙蔽；只空想却不读书，就会陷入危途自误。
《论语》的主要场景是孔门弟子的师生问答，孔子是老师，所以时时会从不同角度跟学生说学习的事。学与思，二者必然是相铺相成的，不可偏废。只执一端、不能平衡，就容易出问题。所以《中庸》说“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完整地揭示了进学的全部过程，每个环节都不可少。
学习和思考之间的张力，古今中外的学习者都会遇到，概莫能外。李泽厚先生就引康德的话说，“感性无知性则盲，知性无感性则空”，这话说得很有道理。
举个例子来说，在日常学习中，你可能听过一句话，“不要做别人思想的跑马场。”什么意思呢？就是一个人的脑袋里，应该有自己的目录和搜索系统，不能只是把别人给的东西一股脑儿存储在那儿，既不理解知识之间有什么联系，又没有自己批判性的思考。
不然的话，整天输入却不输出，又没有自己的选择判断标准，虽然好像存了很多知识，却不能做信息处理，那又有什么用呢？
至于“思而不学则罔”，杨绛先生有一次回一个崇拜者的信，说了同样的意思，她说：“你的问题主要在于读书不多而想得太多。”只思考而不去读书学习，同样也会陷入一片茫然。
这一讲学习了孔子关于学习的两句话，想来你也记住了，一句是“温故而知新”，另一句是“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
今日思考
我们还学习了“君子不器”，那么一个人要不要做个专业人士，你是怎么看的呢？欢迎写在留言区参与讨论。
划重点：
在考察人的过程中，孔子主张听其言观其行一视、 观、察三个步骤，一步比一步深入、细致，被观察的人也就无所遁形了。
你需要的其实是孔子强调的精神层面的东西，是博学通闻、跨界学习的眼光和格局，不会被狭窄的专业所异化，不为专业分工所限制。
一个人的脑袋里，应该有自己的目录和搜索系统，不能只是把别人给的东西一股脑儿存储在那儿，既不理解知识之间有什么联系，又没有自己批判性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