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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想盆与蒙太奇
1.5.2 对年轻人玩世不恭现象的哲学探讨
对年轻人玩世不恭现象的哲学探讨

英国BBC官网近期发表文章,题为《一种观点:为何唯独年轻人对一切都满不在乎》,从哲学视角对当今年轻人玩世不恭的生存态度进行分析探讨。结合文章分析后可得出的结论是,当今年轻人对一切都不屑一顾的态度的形成,与怀疑主义、存在主义和信仰三者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这种现象十分值得思辨。

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伟大的形而上学的侦探小说《卡拉马佐夫兄弟》中,无神论的知识分子伊万卡拉马佐夫对佐西马神父巧言诱哄地宣扬了他的异端哲学观点:只要坚持无神论,不相信有来世,不相信会以人的罪孽来对人进行审判的世界真正存在,那么将不再有任何狭窄的道德观来限制人在尘世间的所作所为,人们可以随心所欲,哪怕通奸、杀人,只要自己愿意,可以毫无拘束地做一切事情。如果套用伊万的这种观点,那么在一个无神论的世界里,“想做就做”就构成了整个法律。

其实,陀思妥耶夫斯基自己是一个虔诚的基督徙。陀思妥耶夫斯基创作出这部小说,其用意在于迫使人们关注“信念”的问题。陀思妥耶夫斯基十分明白,就道德而言的人类本质是什么:其关键在于道德究竟与什么东西捆绑在一起(如果存在这种令人们信服的东西)。

在当今的世俗时代,一幅在19世纪70年代就已经被陀思妥耶夫斯基看得透彻,并写入文学作品中的浮世绘,就是现在仍然有很多人,热衷于宣称他们没有信仰可言,所谓的“信仰”指的是关于那些“我为什么在这里、我要去哪里、善恶是否是最终定论”等诸如此类的问题,或者仅仅是一个特定的社会结构的功能。立体主义画家弗朗西斯·毕卡比亚正是这种新怀疑主义的先驱,如他所言,“信念是思想的秃头”。

但是人们是否真的没有信仰?这个问题非常值得思考辩论。毕竟,什么也不相信的人,在这个其他人好像都多多少少有些信仰的世界上生存起来,会很困难。在日常生活中,你选择了A,就会期待B的发生。就好像你打开了电灯开关,就已经预料到了光线会射出来。人们也许不理解布线的细节,但却可以知道是谁做的,便是因为人们已经将自己对于这件事的特殊信仰外包出去——因为相信国家的电力系统,相信有某个拥有特定资质的人来管控电力这件事情。这与人类的生存和存在是同步的:“相信”这件事情,取决于人类坚持并愿意去相信别人的信仰,而不是因为人类已经亲身验证了这些信仰。

这种推动人们生活在物质方面平稳运行的隐匿信念所产生的依赖感,使人们产生了更进一步的奇怪信仰,即关于宏达的形而上学问题的思索。人们从维特根斯坦的哲学中汲取思想,并改造成足够契合时代精神的想法,来思索人类存在的本质,或者关于上帝、关于神明的问题。西方形而上学的这一突然缩减把人们留在了隐喻的花园底下,留在了具象的花棚中,以及信仰体系中一系列可能产生自我顿悟的临时结构。所以,人们所依赖的“信仰”其实是需要自己动手去做的选择:从东方的神秘主义取一块,从弗洛伊德学说中摘一片,从遗留的基督教中拿一段,集多家所长,炮制成短期内可行的思想。信仰的内容是真正重要的,将信仰付诸实践同样重要。

当代世俗信仰的问题在于,要么凑合,要么进入不自觉的、仅仅是作为一个为了忙碌的数字化生活的必要的操作系统。而那些有科学向世人揭开的真正伟大的宇宙的信徙,在激励社会团结和提供真正慰藉上都存在着相当大的难度。相比之下,宗教信仰一直在为很多人提供了真正的救赎,如陀思妥耶夫斯基所揭示的那样,不是因为表象所呈现出的具体的概念(比如来世或者永恒的审判),而是因为宗教把人类放置在全局的视角里,从而给予其生命的意义。

一定程度上,存在主义可以被肯定,因为对于那些对一切都满不在乎的年轻人来说,虚无主义在年轻时是挺好的,如果对于真实的自我这件事存有疑惑,存在主义也可以显得具有一定哲理。毕竟现代人没有亲眼看到波伏娃推着婴儿车在岸边散步的情境,理想中对存在主义的期待不会受到影响产生撼动。但是存在主义思想也存在着显著弊端:随着年龄的增长,有了孩子之后,开始承担起别人的生活的责任时,人们也许会发现,如果自己还是抱有“人类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系列毫无意义的行为”这样的观点的话,可能想实现一个“让自己的孩子去整理他们的房间”的目标都很困难。随着中年再步入老年,对于青春年华那松垮而又不成样子的怀疑主义简直变成了破衣烂衫,而那一生保留下来的依赖和习惯将会把自己变成一个积极的狂热者。哪怕是电水壶烧坏了,或者是公交车没有准点到达,都好像整个地球上的音乐都变成了可怕的刺耳的噪声,令人狂躁并绝望。

(原题为《一种观点:为何唯独年轻人对一切都满不在乎》,载于BBC NEWS,本文由作者整理编译,并未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