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卢克劳夫人是如何替列那狐向国王恳求的？她跟国王说了什么？

卢克劳猿夫人是列那狐的姨妈，她与王后的私交甚厚。此时，她看到狐狸神情悲凉，不禁流下了同情的泪水。列那狐真是幸运极了，碰巧赶上卢克劳夫人在场，因为这位夫人一向聪慧，素以足智多谋著称。此时，她打算为列那狐说情。

她优雅地站起身来，款款走向国王的宝座，浅浅地鞠了一躬道：“国王陛下，您坐在这里，在判断孰是孰非前，也许应该克制一下您的愤怒，别让您的怒火驱使您做出令您懊恼的决定。就我而言，因为我饱读相关书籍，所以我想，我了解法律，也了解那些身披丝质长袍的人内心所想。即便在教皇面前，当大多数动物只能在空地上席地而坐时，我却可以享受优待，独自坐在稻草床上，这也证明我在教皇心目中的地位。不仅如此，在那儿，我还可以畅所欲言，不会受到丝毫阻拦，因为从我的嘴里，不会说出一丁点儿废话。当我谈及一个话题时，我会触类旁通、引经据典。希腊的一位先哲曾说，国王应以公正的方式裁定行为的优劣，也就是说，要与他的臣民保持思想上的一致；并且法律还应不分贵贱，一视同仁。我希望每个人都可以做到熟知他自己。因为，除非跌倒，否则一个人不知道自己是站立着的。同样，关于他何时必须终止自己的行为，没有人总是可以做出正确的判断。对常人来讲，偶尔犯错甚至多次犯错都是无法避免的，但犯了错之后屡教不改就另当别论了。对那些曾经堕落，但最终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打算改邪归正的人，法律也应当网开一面。请陛下您仔细地思考一下我的话，再看看此时站在朝中的列那狐。就像天空不可能总是布满阴霾，阳光终会将阴霾刺破，列那狐也并非不可救药。我们大家都非常清楚列那狐本人和他家族享有的尊贵地位，他们的声望要远高于格里狼和布鲁因熊。他们两人说的话和做出的事能与列那狐相提并论吗？他们不懂人情世故，也不晓得该怎样处理国家政务，因为，对于他们，国家政务实在太深奥了。因此，假如朝中发生任何变故，他们马上就慌了阵脚，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如果才华出众的人死去，庸才却可以尽享荣华。长此以往，良将必将出于谨慎，不再为朝廷尽全力。虽然我这种担心不免是多余的，但我真不希望会出现这样的情形。”

听了卢克劳猿夫人的话，国王说：“夫人，请设身处地想想看，假如像其他动物那样，您或您的家族也不幸受到列那狐的侵害，或许您就不会再这样替他开脱了。我们应该让列那狐偿清他的罪行。他公然藐视法律，并且总是逃脱惩罚。您一定已经听到那些人对他的指控了吧：他偷盗、荼毒生灵，做尽了坏事。您怎么还可以庇护他，为这样的人开脱罪责？我跟您说，他身上从头到尾都一无是处。只消扫视他一眼，或是考验他一次，您都会发现他实在是坏透了。他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早就不可救药。您可以看到，没有一个朋友或是至亲为他说好话。我倒真的很想知道有谁曾经接受过他无私的帮助，或是有谁被他的笑容迷惑后，不以哭泣收场？”

卢克劳猿夫人听后说：“尊敬的陛下，我爱列那狐，而且一直爱他。我倒是非常清楚地记得他曾做过的一件好事，这件事您也亲眼所见，并且为此您还向他道谢。虽然我敢说，事情过了这么久，您可能记不得了。让我帮您回想一下吧。那是在两年前，有个人带着一条蛇来到朝上，请求您为他做主。他说，这条蛇穿过树篱时，不小心落入陷阱，脖子被牢牢地卡住了，没有办法逃生。正巧这个人经过，蛇央求他，让他帮自己摆脱困境。这个人心地非常善良，对蛇讲：'如果你发誓不伤害我，我就帮你。'蛇立刻答应了他。于是，这个人救出了蛇。他们两个结伴上路。”

“在路上，蛇突然感到非常饥饿，便向这个人猛扑过去，想咬死自己的救命恩人。但这个人反应敏捷，躲开了蛇的进攻，他问蛇：'你为什么咬我？难道你忘记你曾发过誓吗？'蛇回答：'我当然没忘。但我还是要杀掉你，因为饥饿让我不顾一切，哪怕是坚硬的城墙，也阻挡不了我。'这个人听了说：'要真是这样，你可以先让我活下来，直到遇见肯替我们主持公道的人为止，因为，现在我已经不再相信你了。'”

“蛇答应了他。于是，他们两个继续赶路，迎面碰到蒂斯勒乌鸦。乌鸦听他们讲完事情的经过后，迟疑了一下说，蛇可以杀掉这个人，但蛇必须答应乌鸦，让乌鸦和他一道分享这道美食。'但是，'这个人马上说，'像乌鸦这样的贼，靠吃腐肉为生，怎么可能做出公正的裁定呢？这个裁定必须由执掌法律和正义的人做出。乌鸦不是合适的人选，他只想着自己。'然后，他们又继续朝前赶路，遇到了熊和狼，他们又向熊和狼讲述了事情的经过。但熊和狼都坚持认为蛇的行为非常正确，因此，蛇又试图去咬这个人，又被这个人敏捷地躲闪开了。这个人于是对蛇说：'你想要我的命，这非常荒唐。'蛇问：'难道你没有听到连熊和狼也认为我做得对吗？''是啊，'这个人回答，'对你这样忘恩负义的人，我们还是应该去朝廷讨个说法，假如你们的国王也认为你做得非常正确，我也就无话可说了。让你们的国王做个裁定，我会听凭他的处置。'之后，这个人和蛇一同来到朝上，请求您为他们主持公道。您的那些大臣议论纷纷，有替蛇说话的，还有支持这个人的。毫无疑问，这个人救了蛇的命，他心地善良；蛇的问题是，他曾发誓不伤害自己的救命恩人，但为了填饱肚皮，不让自己饿死，又只能违背自己的誓言。陛下，您听了大臣们的意见，左右为难，不知该怎么做。这个人的确无辜，但蛇也有自己的难处。事实上，当时朝中众臣，没有一个人能做出合理的判断和公正的裁定。”

“最后，正当大家束手无策之际，您想到了列那狐。那时，列那狐是朝中的圣贤之士，您非常信任他。列那狐对您说，他也一时无法做出裁定，因为他没有掌握更多的证据。假如他能够清楚地知道蛇是如何落入陷阱，以及当时情形有多么危急，或许他就可以做出合乎情理的判断。陛下您听后认为列那狐的话非常有道理，就命列那狐去办这件事。于是，列那狐让那个人先离开，让蛇回到陷阱那里，命人将蛇牢牢地卡在陷阱里。当一切就绪后，您，我的陛下，问道：'列那狐，现在您怎么裁定呢？'列那狐的回答是：'陛下，那个人还有蛇都已回复到事情发生前的状态，因此，我们现在无需再作任何判断，因为他们两个谁也不亏欠对方。陛下，如果您坚持让我做出裁定的话，那么，我的裁定是：假如那个人还想帮助蛇，并让蛇发誓，他尽可以这样做；但假如他不想这么做，他可以自顾自走开，听之任之，不去管蛇。'您听后对列那狐的机智裁定赞不绝口。那个时候，您的朝中也是局势混乱，法令律条亟待修订。熊和狼这两个人整天只知道嚎叫、相互责备，还偷盗、抢掠、偷食小动物。但看看现在，只是因为列那狐吃了只小鸡，熊和狼竟然叫嚷着要处死他。而他们两个吃掉的母牛、黄牛肉不计其数。陛下，像熊和狼这样的大臣，简直就是朝中的败类。他们掠夺城镇、土地，无恶不作。他们毫不介意他们烧毁的是谁家的房子，也许他们还可以借着火光温暖自己冰冷的双手!但列那狐和他的整个家族完全不同，他们处处以国王的社稷江山为重，全心全意维护陛下的统治。尽管列那狐并未因此受到您的半点封赏，但他始终毫无怨言，坚守这一准则。我相信，时间终会证明谁是忠臣，并且深爱着国王陛下。还有，陛下，您说他的朋友和至亲已经背弃了他。如果这话出自另一个人之口，而非国王您，那么，您会看到这个想法有多么荒谬。但，因为是您这样说，我也不敢轻易否决。我和列那狐都会坚决与那些背信弃义的人抗争到底。陛下，请您想一想我们纯正的血统、我们祖先的荣耀，以及列那狐的朋友们对他的高度肯定。我想，一旦形势需要，他的至亲和朋友绝不会袖手旁观，他们会用自己的生命来救列那狐。就我个人而言，我肯定会毫不迟疑地去这样做。虽然我和列那狐并非至亲，但为了他，我会抛洒我的鲜血。我还有三个孩子，个个都已长大成人、勇猛无比，而且精通武艺、本领高强，他们也会为列那狐拼死抗争。我的大儿子名叫彼特拉斯，反应机敏、身手敏捷；我的二儿子叫费尔利姆；小女儿叫哈特莱特，她虽然声音柔和，但她会以自己特有的温柔号召人们：'来吧，亲爱的，站到我们勇敢善良的列那狐这一边，让我们一同恳请国王陛下，宽恕列那狐的行为。'”

这时，一大群动物都走上前来，有松鼠、白鼬、水獭，还有几十只动物，包括阿洛特黄鼠狼夫人和她的两个亲戚、海狸等都来为列那狐说情。这些人站成黑压压一片，个个神情悲痛，好像列那狐现在的处境分明就是他们自己的一样。这时，卢克劳夫人说话了：“国王陛下，您现在看到了，我的朋友列那狐并不孤单，他有这么多的朋友拥戴他，并且他的这些朋友都是朝廷坚定的拥护者，与国王您荣辱与共。因此，请允许我们恳求您，公允地对待列那狐。即便他不能证明自己是无辜的，那也是因为他的敌人钻法律的空子，对他无中生有地指控。我们绝不会坐视不管。”

王后此时对卢克劳说：“我昨天也为列那狐向国王陛下求情，但他非常固执，根本听不进我说的话。”

豹子在一旁说：“陛下，您要三思而行，千万不要受愤怒的驱使，轻易做出决定。但您也不要忘记自己在朝上发的誓言。我们先顺应一下民意，毕竟，无视百姓的呼声，仅凭个人意志的统治，是极其危险的做法。”

看到眼前的情形，国王只好说道：“卢克劳夫人，您的话很有道理。克沃德野兔的死让我感到自己受到了蔑视，加之发生的其他一些事情，确实使我非常愤怒，让我无法客观冷静地思考问题，没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现在，我允许列那狐为自己做出辩护。如果他能表明所有针对他的指控都是无中生有，我将立刻释放他。并且，看在你们是列那狐的至亲和好友，个个效忠朝廷，我还会嘉奖他。”

列那狐听国王这么讲，简直心花怒放。于是，他转身向卢克劳夫人说道：“亲爱的姨妈，非常感谢您为我做的一切。当我已经感到死亡向我逼近时，您又一次燃起了我求生的希望。一条自由的路已经向我开启。我甚至感到我的一只脚已经在这条路上翩翩起舞了。毫无疑问，我将用我的智慧让您和在场所有的人记住这一天，看看我是怎么置我的那些敌人于死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