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列那狐如何在国王面前为自己开脱？国王又对他说了什么？

“向陛下致敬，也向好王后致敬。孰对孰错，请你们和所有大臣做出明断；因为，在这个世界上，谎言总是披着真理的外衣，面孔也并不总是心灵的明镜。要知道，我尊敬的陛下，我是怎样夜以继日、殚心竭虑地思虑着国家事务。这也招来一些人的忌恨，他们在背后说我的坏话，在您面前诋毁和诬蔑我。对这些人的行为，我真为他们感到羞愧。但我也深知，陛下您还有王后不会受他们的谗言蒙蔽。您一定可以明察秋毫，分清是非。陛下，请相信我，我不会阿谀奉承，我所拥有的只是一颗高贵的头颅和坚贞的心，我的名声也绝不容许任何人的玷污。”

听到列那狐如此义正词严的狡辩，朝上的大臣们不禁惊得目瞪口呆。但国王似乎并不为所动，表情漠然：“列那狐，别再重施故伎了。我非常清楚你善于伪装的把戏，你的话无非是为你的恶行镀金，好像你做的一切都出于好心。这次，我不会再受骗了。今天将是你最后一次表演，你逃不掉了。我不想再多说什么，因为我将下旨对你执行死刑。你一定听说过这么一条谚语：桶用多次，终成碎片。现在，你的罪行就像这只水桶，尽管耽搁了这么久才宣判，但下场是同样的。”

列那狐听国王这么说，不禁害怕起来，他真想立马逃得远远的，不让国王抓到自己。然而，他转念一想，即便是最坏的结果，自己也必须冷静面对。

“陛下，”他说，“请听我说，即便我的过错远比现在严重，并且更加让您气恼，法律还是给了我为自己申辩的权利。我曾为国家立下汗马功劳，这些功劳惠及现在。当您最好的朋友离您而去时，我一如既往地支持并效忠您。现在，在朝上，我看到我的许多同宗，他们丝毫不关心我，同样，这些人也会在发生变故时随时离开您，削弱您的统治。陛下，您想想看，假使我真的犯了那些不可饶恕的罪过，我还会不辞辛苦地赶到这里，敢于面对您与我的那些仇敌吗？陛下，我不会。我根本不会那样做。但我不想永远背上这个黑锅，因此，我才入朝觐见您，也直面我的那些敌人。当格里巴德，我的至亲，带给我这个消息时，我必须说我几乎快发疯了。假如我没在通往罗马的路上，我也许在指控结束以前，就已赶到这里。在路上，我碰到了我的一个朋友马丁猿，他是个饱学之士，将近九年的时间里，他一直在发奋读书。他看到我面容悲恸，便问：'亲爱的列那狐，你为什么这么伤心？让朋友们来帮你吧，这样你的悲伤会减轻些。'于是我说：'亲爱的猿，你说得很对。事实上，是我的敌人让我如此难过。兔子在朝上讲我的坏话，而我一向将兔子视为我的生死弟兄。一次，他来我家里，跟我说，他没有食物了，简直快饿死了。于是我立刻给了他我最好的面包和奶酪。我的小儿子，罗素尔，恰好看到兔子在吃这些食物，于是说，他想分一些面包屑。可兔子挥拳重重地打在我儿子的嘴巴上，可怜的罗素尔当场被他打晕。列那丁，我的继承人，看到了发生的一切，跳过去狠命地揍他。假如我没及时赶到的话，兔子肯定就没命了。我为此鞭打了我的孩子，对他们说即便别人伤害他们，他们也应该以一颗仁爱之心爱人，但我并没因此得到好报。莱普勒兔子在国王面前诬告我，说我想杀他。我是引火上身。这正应了马和蛇的那则老故事，一定不要试图爱那些想加害于你的人。'”

“'还有柯拜特秃鼻乌鸦，他那尖利的叫声使我头痛欲裂。我问他：“是什么让你这么烦恼？你为什么飞得这么快，叫声又这么响？”他说：“我妻子死了。”“那么，是什么原因导致她死去呢？”我接着问。“她吃了过量的野兔，那些野兔死在石楠丛里。”接下来他什么都没说，就飞走了，我一头雾水。现在，他反而诬告我，说我杀了他的妻子。——天知道这到底怎么回事？说得太多等于没说。他的妻子在天上飞，我在地上走。你说，亲爱的猿，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但也许事情并没我想的那么糟，我还是应克制我的愤怒。'猿听完我的话，对我说：'亲爱的朋友，你应该马上入朝，证明这些坏事并不是你干的。''可是，'我说，'不行啊，我现在要赶往罗马，取一份教廷通牒，有了它，我就可以祛除我所犯的一切过失。假如不是这样，我将毫不犹豫地赶到朝廷，为自己辩护，洗去那些莫须有的罪名，揭穿那些人的阴谋，他们的做法必将遭受报应。'猿接着劝我：'朋友，别再犹豫了。我非常熟悉去罗马的路，也清楚该怎样办成你想办的事。交给我去做吧，我会赶到那儿，替你取回你想要的教廷通牒，上面印有教皇的印章。我在罗马有很多朋友，他们都会帮我。因为我知道要想很快得到教廷通牒，就必须携带礼物，对两手空空的人，法律是不会行方便之门的。因此，我会小心，并且记得随身带一口袋金子。相信我，患难中的朋友才是真朋友。因此，把你的悲伤丢到风中，尽快赶往朝廷吧。'”

“我尊敬的陛下，听他这么说，我真是满心欢喜。于是，我打定主意入朝，为自己洗清污名。现在，朝上任何一个人都可以走上前，指控我，哪怕是我犯的一丁点过错。对这些过错，或者通过法律来解决，或者我们可以单独决斗，以武力的方式公正地解决。我的陛下，请无论如何同意我的请求，因为只有这样，我才可以直起腰杆、堂堂正正地做人，让我用敌人的鲜血证明我的清白吧!”

列那狐说这话时，神情严肃，语气庄重，令在场所有的动物不禁打了个冷战。兔子和秃鼻乌鸦更是惧怕得一句话都不敢讲，飞快地溜出了朝廷。他们跑到朝廷外的空地上，彼此嘀咕着：“这个卑鄙的家伙撒谎的本领真是高强，竟然不露丝毫破绽。他有本事把白说成黑，四乘四可以等于十二。现在的问题是，只有我们俩目睹了事情的经过，没有其他人在场。看来最好的办法是我们俩尽快离开这儿，不再与这个撒谎高手过招，我们远不是他的对手。”接着，这两个人以最快的速度急匆匆离开朝廷。

兔子和秃鼻乌鸦走了，格里狼和布鲁因熊沮丧地耷拉下脑袋。可是，这时，国王说：“有谁想要指控列那狐，请走上前来，与列那狐对质。他将为他所犯的罪行接受公正的审判。现在，狐狸就在这儿，谁来指控他？”

此时，狐狸非常得意：“尊敬的陛下，您看，那些企图诬陷我的人已经被我吓跑了，因为我的凛然正气驱走了他们。兔子和秃鼻乌鸦走了。但我不会介意，是您下旨命我和他们和平共处，我已经按您的吩咐照办了，因为我不会去怨恨那些企图加害我的人们，也绝不会去想一报还一报，让他们加倍偿还。陛下，我一向本着公正无私的态度做事。”

国王听后，说：“列那狐，你的话听起来很动听，但我恐怕你又是在伪装自己，来骗取我的信任。”

“您千万不要这么想。”狐狸说。

“那么，”国王说，“我必须要为一件事指控你，那就是，当我释放你，你曾信誓旦旦地告诉我，说你要去罗马，从那儿，你还要穿越重洋前往巴勒斯坦，我赐给你盔甲和权杖以及一切可以帮你完成使命的东西。然而，我为此得到的回报是你送给我的克沃德野兔的头颅。你的这个行为已经严重损害了我的尊严，没有任何罪行可以与之相比。这件事，你是无法赖账的，因为勃林公羊早在临死前供认了一切。你的下场将和公羊一样。相信我，你的甜言蜜语不会再管用了。”

当国王告知列那狐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条时，列那狐不禁害怕得浑身发起抖来。他面如死灰，哀伤地扫视着朝廷上他的那些近亲。危急关头，周围的人又有谁能帮他一把呢？看狐狸不出声，国王问：“你这个虚伪卑劣的小人，怎么不为自己狡辩了？你的嗓子哑了吗？还是你生病说不出话来？”狐狸此时长叹一声，似乎五脏六腑都要崩裂开来。在场所有的动物都为他感到悲伤，只有熊和狼除外，看到他们的老对手即将死去，这两个人开心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