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格里巴德獾如何去见列那狐，向他通风报信呢？

格里巴德獾听国王这么说，心里非常难过，他趁众人不备，悄悄从朝廷里溜出来，一路飞奔，穿过丛林、灌木和低谷，向列那狐的家跑去。他一边跑，一边心里念叨着：“哦，列那狐，我的至亲，你眼看就要遭受灭顶之灾了。你这么聪明机敏，应该不必要为你担心。不过既然是你的朋友，我就不能不顾你的安危。虽然你能说会道，这帮你渡过许多难关，但是，我担心这次可能不再管用了。死亡已经向你招手。”想到这些，格里巴德不由得更加难过，他加快了脚步，很快赶到列那狐的家。

他到那儿的时候，列那狐正在门边站着。列那狐看见他说：“很开心见到你，我最好的朋友，我爱你远远超过我所有的近亲。是什么风把你吹到我这里？告诉我朝里发生的新闻吧。”

看列那狐这么一副浑然不觉危机来临的样子，格里巴德马上接口道：“我的朋友，你眼看就要大祸临头了，你的性命危在旦夕，还有，你的好名声、财富和土地都会永远失去。国王的士兵们现在已经全副武装，很快就要赶过来，扫平这个地方。格里狼和布鲁因熊已经支配了国王的意志，国王非常信任他们。列那狐，赶紧想个主意吧。人们纷纷向国王揭发你的罪行，说你是个贼，并且双手沾满鲜血。还有，莱普勒兔子和柯拜特秃鼻乌鸦也在指控你，依我看，这次你恐怕真的是逃不掉了。”

“呸，”狐狸说，“别担心，格里巴德，我不会有事的。振作点儿。虽然国王和大臣们想置我于死地，但别被他们的夸夸其谈吓倒。他们自认为自己非常聪明并且计划周全，但毫无疑问，假如少了我的才智与计谋，朝廷和王权早晚垮台。现在，格里巴德，我亲爱的朋友，请先吃下我为你准备的一对肥美的鹬鸟，然后我们一起去朝廷。跟我来，我的妻子俄密兰会热情款待你。但请你无论如何保守秘密，不要将这些话告诉她。她的神经非常脆弱，假如她知道了，一定会晕倒的。吃完饭后，我们就马上动身。只要我能够与国王面谈，我就可以借机攻击那些指控我的人，然后反败为胜。”

“你大可不必有此担心，”獾回答，“你在朝中会有机会为自己申辩的。没人敢封住你的嘴巴或用镣铐铐住你。并且，有王后在，她也一定不会让国王这么做。”

“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狐狸说，“现在，我的担心已经减轻了很多。我将用我的三寸不烂之舌让那些家伙永世不得翻身。”

说这话时，他们已经走进列那狐的家，俄密兰和她的孩子们正在休息。看他们进来，俄密兰站起身，欢迎獾，獾也同样欠身向俄密兰致意。很快，一对鹬鸟被端了上来，列那狐和獾各自享用自己的一份美食。狐狸说：“我的朋友，你认为我们家里的罗素尔和列那丁怎么样？我相信这两个孩子将会成为我们家族的骄傲。我告诉你，他们两个相处得非常融洽。不久前，罗素尔曾逮到一只小母鸡，我的另一个孩子杀死过一只鹅。他们可以用计骗取野鸭，还可以身手敏捷地抓住从头顶掠过的鸟儿。说实话，只要他们乐意，我现在敢把他们放在离家很远的地方。但首先，我必须告诉他们怎样嗅出陷阱的味道，怎样远离猎犬和猎人们的追踪。格里巴德，这两个孩子血统高贵，无论面容、身材还是才能都和我非常相像。他们擅长耍诡计，他们有良好的意志，懂得欺骗，他们可以微笑着杀人。这些正是狐狸与生俱来的天赋。他们在这些方面可是无人可敌。没人能打败他们。”

“我亲爱的朋友，”獾说，“你有这么出色的孩子，这真让人为你高兴。我也为我们是同宗感到庆幸。”

“谢谢你，我最亲爱的朋友，”狐狸说，“我知道长途跋涉已经使你筋疲力尽，你最好还是先去休息吧。”

于是他们躺下来，打算美美地睡上一觉。但狐狸睡不着，他翻来覆去地思考着自己该如何应对国王。不觉间，天已破晓，太阳冉冉地升起来，照耀着远处的山脊。列那狐从床上爬起来，与格里巴德一同赶赴朝廷。他动身前，向妻子和孩子们一一作别，对他们说：“亲爱的妻子和孩子们，不要为我们的暂时分别而伤心。因为我必须与我的朋友格里巴德前去朝廷。你们在家中要格外小心，一定要紧锁大门，密切注视家附近的动静，请不要抱有疑虑，我一定会赢得这场战争，打败我的那些敌人们。”

“啊，列那狐，”他妻子说，“是什么驱使你要再次冒险？你知道，上一次的朝廷之行，险些让你送命。现在你又要自投罗网，你难道不要命吗？”

“夫人，”狐狸回答道，“在这个世界上，我们每个人都无法预知将来。我们随时可能被命运之箭射杀。但请保持镇定。这次，我必须前往朝廷，我希望自己在那儿最多待上五天。”

于是，两个人一同上路。当他们经过一簇石楠丛时，列那狐对獾说：“我亲爱的朋友，我将向你倾诉我的一些经历。也许你会加深对我的了解。”他接着说：“你一定听说了，我的好朋友，我曾把熊皮剥下来做了副盔甲，并且，我还剥下了狼和他妻子的鞋子。我撒了个谎骗得国王的信任和同情。我对国王讲，熊和狼要取他的性命，还密谋篡权。这些根本就是子虚乌有，是我编出来的。我还说我在哈斯特罗藏有一个巨大的宝藏。我杀死了克沃德，又嫁祸给勃林。我害了兔子，又猎杀了夏普比克夫人，秃鼻鸦的妻子。我使狼的头顶多了个大疤——哦，事情经过是这样的。当时，我和他正在平地上交谈，这时我们看见一只母马卧在草丛里，旁边是她的小马驹。小马驹正在草丛间嬉戏玩耍。狼因为好几天没吃食物，饿得奄奄一息。他对我说，让我到母马那里，问她是不是可以把她的小马驹卖给我们。我和母马交谈了几句，然后告诉狼，如果他想买下那匹马驹，就必须先辨识出母马后蹄上的希腊文字。狼博览群书，这对他并不是件难事。母马穿着坚硬的鞋子，她的脚指甲又大又锋利。当狼挨近母马时，母马霍地立起身，用她的脚狠狠地踢狼的头，狼痛得在地上直打滚，然后昏死过去。我看到母马和马驹扬长而去，狼躺在草地上，头上满是鲜血（这件事之后，他的嚎叫声听起来就像狗一样了）。我走过去对他说：'格里狼先生，你是不是马肉吃得太多了？你真不够意思，也没给我留些马驹肉。我想你睡得够久了，这样是不利于消化的，我的好朋友。告诉我，母马的蹄子上写得是什么，是散文还是诗歌？'”

“'哦，列那狐，'狼有气无力地说，'我恳求你，不要再讥讽我了，我已经非常伤心，我的悲伤可以把坚石融化掉。那匹可恶的母马蹄子上钉有坚硬的铁掌，我想走过去，弄清楚那上面的希腊文字是什么意思。我刚刚将目光投过去，她就狠命地踢我的脑袋，我感觉自己的头都快被踢爆了。'

“'亲爱的朋友，'我说，'这就是你告诉我的全部真相吗？我一向认为，你是这个国家最博学的人。嗯，我正巧想到一句话，用在你身上最合适：'知识最渊博的学者不见得最聪明。'穷人或许头脑更敏捷，行动更机敏。也许是学者们用脑过度，书籍让他们的头脑反变得更加迟钝了。'我的这番嘲弄和讥讽几乎把狼气得半死。现在，我亲爱的朋友，我的心境已非常坦然。不管入朝后发生什么，倘若我的那些敌人们想加害我，够他们瞧的。”

格里巴德听后说：“你的事迹真够了得。你的罪也真是不轻。要知道恶有恶报，到时没人能救得了你。我希望你会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汗颜，如果可能的话，我劝你早些改邪归正。你漠视王权，先是杀了克沃德野兔，接着将他的头颅放到袋子里，还呈给国王看。更糟的是，你谎话连篇，我担心这次你不再会那么走运了。”

他们这么一面赶路，一面交谈，不觉间到了朝廷。但因为自己罪行深重，狐狸心里还是有些发虚，尽管人们从他的脸上，察觉不到一点点恐慌的痕迹。列那狐看似镇定地穿过朝廷，径直向国王的宝座走去。此时，獾一直伴在他的身边，压低了嗓音对狐狸说：“别害怕，打起精神来，好运会与勇者相伴的。”

狐狸回应道：“朋友，你的话千真万确，我非常赞同。”于是，狐狸一边继续朝前走，一边斜睨着那些他所痛恨和痛恨他的大臣们，似乎在说：“我在这里。有种的，你们现在过来指控我啊。”他现在面对的是一大群仇视他的同宗，当然，他也知道其中有些人还是爱他的。他一来到国王的宝座前，就双膝跪倒，开口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