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列那丁如何偷梁换柱，杀死列奥帕德？他又怎样成为林克斯的奴仆？

列那丁与费尔利姆的计划进展顺利。病人们从四面八方向他们涌来。他们中大部分人都曾找过驴子看病，但驴子开的药方不仅没让他们的病情好转，反而更加严重了，所以，他们抱着试试看的心理来找列那丁与费尔利姆。列那丁的自吹自擂以及他的彬彬有礼让所有人对他的医术深信不疑。因此，现在没有一个人再去找鲍德温看病。列那丁的名气变得越来越大，人们都知道他四处行善，为那些可怜的动物们治病。渐渐地，那些身居高位的贵族们也开始寻求列那丁的帮助。现在，在费尔利姆的帮助下，列那丁的医治对象已蔓延到贵族阶层了。

终于，机会来了。一天，一个名叫法拉坡的人请列那丁给自己看病，之前一直是鲍德温给他看，但他的病情始终未见好转。听说新来的皮旦特医生医术高超，因此，他派人来请皮旦特医生。列那丁立即意识到这人说的法拉坡正是他父亲的旧敌豹子。于是，他眉头一皱，心生一计。他前往豹子的家中，在那儿，他见到了豹子的儿子小法拉坡，小法拉坡告诉列那丁，他的父亲豹子已经连续一个星期没有合眼，因为睡眠不好，他父亲的神经非常衰弱，脾气也很暴躁。狐狸心里暗喜，报仇的机会终于到了。于是，他给豹子服下大量药剂，然后特意嘱咐他的儿子不要担心，别让人打扰他父亲休息，这样睡上四个钟头，再叫醒他。否则，如果没按时去叫，四个钟头后，他父亲将再也不会醒过来。为了让他们安心，列那丁还说，在豹子入睡后，自己会再多待一会儿。他也深信小法拉坡一定会按时叫醒他的父亲。接着，小法拉坡邀请列那丁和他们共进晚餐，狐狸很痛快地答应了。吃晚饭的时候，列那丁瞅准时机，悄悄地给小法拉坡的碟子里倒入和他父亲豹子同样的药剂，这样，四个小时之后，小法拉坡也必定酣睡不醒，根本没法叫醒他的父亲。他们用完餐时，已经可以听到豹子的鼾声。小法拉坡送给狐狸一大笔钱作为酬谢，狐狸谦恭地又是磕头又是作揖，然后，告辞离开。

列那丁其实并没走远。很快，小法拉坡感觉头重脚轻，他强忍着瞌睡，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他已经守了父亲几天几夜了，现在狐狸又在他浑然不知的情况下，偷偷地给他下了药。小法拉坡的头晕乎乎的，直想睡觉。他努力挣扎着，不让自己睡着，这样勉强熬过了两个钟头。最后，他还是无法控制睡觉的欲望，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房子里所有的人事先都被告知，不要发出任何声响，以免惊扰病人，使他的病情加重，因此，所有的人都早早上床休息。当然，老豹子更是处在酣睡的状态，一句话都不能说。等他的儿子苏醒过来，才发现他的父亲早已尸凉骨寒、一命呜呼。父亲的去世让小法拉坡深受打击，他觉得这都是他一手造成的。他无法原谅自己，整天郁郁寡欢。几天以后，举行了老豹子的葬礼，葬礼的场面非常隆重。作为唯一的继承人，小法拉坡理所当然地继承了他父亲的所有家产和财富。

狡猾的狐狸获悉了仇人死去的消息，开心不已。他只是小施诡计，就为自己的父亲报了从前的深仇。从这天起，列那丁非常骄傲自得，连走路的姿势都变得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由于列那丁成为那些有钱人的座上宾，他开始看不起出身低微的穷人们。更糟的是，他对自己的好朋友费尔利姆也嗤之以鼻。要知道，假如当初没有费尔利姆的鼎力帮助，他怎么可能有现在的荣耀呢？而列那丁却过河拆桥，小法拉坡给了他一大笔赏赐，他全都独吞了，根本没分给费尔利姆半点。于是，两人之间不可避免地爆发了争吵，列那丁和费尔利姆各执一词，谁也说服不了对方。很快，列那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惨痛代价。费尔利姆开始向那些好奇的人们散播皮旦特医生的真实身份，一传十、十传百，人们都不再相信皮旦特医生，把他当成一个大骗子、恶棍，朝廷也发出通缉令要捉拿列那丁归案。列那丁不得不在夜幕的掩护下，再一次伤心而又落魄地逃离了自己的家乡。

就这样，列那丁窘迫地继续他的流亡生涯。白天，为了不让别的动物发现自己的行踪，他四处藏匿；夜晚，他再趁着夜色，悄悄赶路。过了大约一个星期的时间，他已经将家乡远远地甩在身后。列那丁觉得，他白天出来活动应该不会遇见熟人了。在一座小城镇里，列那丁碰到一个庸医。这个庸医正坐在市中心，向过往的行人们吹嘘自己的医术。他说自己只消用一颗药粒，就可以包治百病，并且，还会让病人一点儿都不觉得疼痛。狐狸盘算着，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没有人认得他。假如他还像从前那样乔装打扮，一定可以让自己再次发迹。于是，他走到庸医面前说，希望这位医生可以帮他把耳朵和尾巴切割掉，但由于自己身无分文，他愿意服侍这个庸医，以报答他的帮助。听列那丁这样说，庸医非常开心，因为他认为终于有一个傻瓜肯上钩了。于是，庸医对列那丁说，他很感谢列那丁给了他展示自己医术的机会，他想当着众人的面，将列那丁的耳朵和尾巴割掉，如果列那丁不感到疼，他不仅不会要列那丁的钱，相反，他还要为此给列那丁酬劳，感谢他的配合。接着，庸医开始作业，眨眼工夫，列那丁心爱的耳朵和尾巴就被切了下来，列那丁强忍疼痛，眼睛都没眨一下，因为他已下定决心，要挣得这笔酬金。他跳到人群中央，向人们展示他的伤口部位，看看是否有血流出。他还告诉所有经过的人，他一点儿都不感到疼痛，庸医的技艺真是了得。

现在，列那丁得到了庸医的酬金，并被告知，他已面目全非，即便他最好的朋友从他身旁经过，恐怕也认不出他了。列那丁也深有同感。于是，他下定决心，要重返故里。他星夜兼程，很快又回到老宅子那儿。果真如庸医所言，他第一个碰见的人便是他的老朋友布洛克特，他和布洛克特搭话，但布洛克特压根儿没认出他。布洛克特还询问他来自何方，他的祖上是谁。看到布洛克特的样子，列那丁不由得暗自窃喜，不过，他最终还是告诉了布洛克特发生的一切。布洛克特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绝没料到自从与列那丁分别，在列那丁身上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接着，列那丁请求布洛克特再想些主意，让他们两人都可以舒适惬意地享受生活。

布洛克特最终想出一个完美的计划。他语气庄重地对列那丁说：“我的朋友，你已经接二连三地遭遇了种种不幸，也许你该另谋出路。你最擅长的是伪装自己。现在，试试看，把自己装扮成大字不识一个的粗野农民——啐!看上去你就像没见过世面一样，还要改名，到大户人家做一个奴隶。表面上看，你要装成深爱你的主人，要忍受他所有的反复无常，对他的抱怨和指责充耳不闻、视而不见，最终你会在主人家得到器重和提拔。还有，要时刻牢记我的忠告：傻瓜无所长，众人不嫌恶，吃喝有足乐；足智多谋者，反为众人欺，日日觅食吃。这就是处世哲学：才华出众者要为生计奔波操劳，最后到手的只是粗茶淡饭；而那些擅长欺骗、耍奸弄滑的人，反而锦衣玉食，尽享世上的荣华富贵。你可以抽空到树林或沼泽里来看我，但假如你在人群中碰巧遇到我，你一定要装做不认识的样子，不要理睬我，尽管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因为，每个人都有时运不济的时候。我们两家一直世代修好，这一点已经尽人皆知。如果你对我表示友好的话，很容易引起旁人的猜疑。”

两个朋友于是就此道别。布洛克特回到了他自己的巢穴。狐狸则试图去找寻那些大人物。列那丁父亲生前的一个大仇敌林克斯还活在世上，列那丁打算要像对付列奥帕德那样，报复林克斯。于是，他开始四处打探林克斯的住处，想实施自己的复仇计划。

现在，任何看到列那丁的人都会忍不住多看几眼。林克斯也将列那丁视为远方来的客人。当狐狸被带到林克斯面前时，他深鞠一躬，对林克斯说道：“阁下，我不远万里来到这里，自从离家以来，距今已有一年。我分秒必争、马不停蹄地赶路，就是想实现自己的一个良好愿望——能置身于一个和平的国度。在这个国度里，一切都欣欣向荣，人民安居乐业，可以无所顾忌地施展和奉献自己的才华。阁下，您尊贵的盛名远播四海，在我的家乡，人们都不识字，而我对知识又如饥似渴，因此，我的父母才决定送我离开家，到一个圣贤之士居住的国度来求学。我的父亲给了我很多盘缠，还有一群仆人随行，在路上侍候我。但，途中我们遇到了一伙强盗，这伙强盗不仅抢光了我所有的钱财，还把我的随从全都杀死了，只剩我一个人落荒而逃。我现在身无分文，身边也没一个朋友，心情低落到极点。就这样，阁下，我举目无亲地来到您的国家，在我家乡时，我就已久仰您的大名，知道您是有名望的圣贤之士，因此，我特意前来投奔您，寻求您的帮助。我请求你，帮助我这个落难的人。哪怕只有一丝一毫的帮助，我也会感激涕零。或者，如果可能的话，我也想为您效犬马之劳，在您的房子里，为您打杂或是做些零活。”

眼前这个来者举止怪异、神态古怪，讲起话来却有条有理，立刻给林克斯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林克斯听着来者对自己的称赞，感觉非常受用。于是他说：“招待好来自远方的客人，一直是我们国家历朝历代的传统，尤其是对那些才华出众、声名良好的宾客。因此，我会给予你需要的一切。同时，我也很遗憾，我没有能力把你安排在一个合适的、能够发挥你才干的位置上。尽管如此，你留在我这里，为我出谋划策，让我加深对你的了解，等到时机成熟，我会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想出办法，改变你目前的处境。”

“阁下，”狐狸说，“我不想在朝廷谋得一官半职，我只想用我的双手挣钱糊口。您分配给我做任何事情，我都会乐意去做，并为此深感骄傲。”

“你叫什么名字？”林克斯问。

“克拉邦是我父亲的尊称，”狐狸说，“我的家族一直以这个姓氏为荣，我们像爱护自己的生命一样爱护我们的姓氏，并且，我们的祖先从未曾玷污过这个姓氏。”

“很好，”林克斯说，“你先暂且在我家里做工，我相信你会做得非常出色。唯一让我感到不安的是何时才会有一场合适你的职位，并且，这个职位可以与你良好的出身相匹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