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布鲁因熊如何与列那狐斗智。

第二天，太阳刚射出第一缕阳光，布鲁因熊就动身去寻找列那狐。他想，凭自己的聪明才智，足可以对付那个狡猾的家伙。他先是穿过一片茂密的丛林，丛林里有一条列那狐为自己专门开辟的小路。之后，布鲁因熊看见了一座高山。要想到达列那狐的住所，他必须要翻过这座山。现在，供列那狐藏身的地方已经没有几处了，布鲁因熊现在要去的这个地方，是列那狐最舒适的住所，也是最让他感觉安全和自在的地方。

当布鲁因熊到那儿的时候，大门紧紧地关着。布鲁因熊用力地敲着门，大声喊道：“列那狐先生，你在家吗？我是布鲁因，你的亲戚。国王陛下差我来，命你去朝廷为自己辩护。如果你敢违抗他的旨意，国王已经发誓，你的生活将不会太平，还会名誉扫地。我亲爱的朋友，请跟随我一起前往朝廷吧。”

跟往常一样，列那狐正躺在离门不远的地方晒太阳。一听到布鲁因熊的话，他马上爬起来，躲藏到他的一个洞穴里。他的这个房子就像一座迷宫，布满了潮湿阴暗的房间，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怎么从这座迷宫里走出来。现在列那狐决意要羞辱一下布鲁因熊，因为他知道这只熊绝对来者不善。打定了主意后，他从洞穴里出来，走了过去，对布鲁因熊说：“亲爱的布鲁因熊，我的至亲，你能来，我真是太高兴了。我恳求你不要伤害我，我不会逃走的。你历尽艰辛，捎来国王的旨意，这对你并不见得有什么好处。你经受的辛苦和危险要远远多于你的收获。即使你不来，我也会自动去朝廷；然而，我很高兴你在这里，因为你睿智的话更会激励我这样做。但我亲爱的朋友，难道国王找不到一个地位更低的人办这件事吗？为了你，我希望我们两个人现在就一起前往朝廷，因为我担心如果我继续说下去，会伤你的心；说老实话，由于我不吃肉，我没法带走那些令我生厌的鲜肉。”

“我的朋友，”熊好奇地问，“这到底是什么肉，会令你这么讨厌呢？”

“事实上，”狐狸回答，“告诉你也无妨。那只不过是些寒酸的食物。要知道，我们这些穷人可不比你们贵族，我们不是想吃什么就有什么的——那只不过是蜜蜂的巢穴，又大又丰满，看上去那么诱人，让人忍不住想一口吞下去。”

“啊哈!”布鲁因熊喊道，“蜜蜂的巢穴!你说得轻松!那可是供国王享用的美味。亲爱的列那狐，帮我一个忙，让我尝一尝。从现在起，我会接受你的差遣，做你的奴仆。”

“当然可以，我亲爱的朋友，”狐狸说，“你尽可以品尝。”

“我发誓，”熊感动地说，“我每吃一口，都会多爱你一分。我对你的爱远远超过你所有的那些亲戚。”

“好吧，”狐狸说，“如果你说的是实话，我会保你吃个够，因为那儿的蜂蜜多得连十只熊也吃不完。”

“不要十只，”熊嚷道，“不要那样。假如我找到这么稀有的美食，我会一口气把它吃光。我不需要任何人来帮我。”

“那么，好吧，我的朋友，”列那狐说，“在那儿，住着一个叫兰弗特的农夫，他有很多很多的蜂巢，足够你吃八年的。现在这些蜂巢都将是你的了。”

布鲁因熊现在显然已经头脑发昏了，他发誓为了这些美味，他会成为列那狐最坚定的朋友，还会替列那狐铲除他所有的敌人。列那狐脸上挂着微笑，知道这只笨熊已经上钩了，于是，他说：“我的朋友，如果你想要的话，那么，尽可以随我去取。”

列那狐的话让熊非常开心，他尾随在狐狸身后。

“哦，”狐狸心里盘算着，“运气真不错。现在我要叫他尝尝我的厉害。”他对熊说：“朋友，我们不要再耽搁时间了，要知道，我对你做的要远远超过对其他的亲戚。”

熊对他千恩万谢，然后，他们出发了。布鲁因熊对狐狸充满了信任，他甚至想如果他有了蜂巢，他将让列那狐与自己一道尽情享用。终于，他们到了兰弗特的房子，仅仅看一眼那座房子，就已经使布鲁因熊的心狂喜不已。

兰弗特是个健壮结实的农夫，擅长使用铁锯和刨子。他在自己的院子里种了棵大橡树，他将橡树从中间劈开，然后楔入了两根大木楔，形成一个很大的缺口。看到这棵树，狐狸喜上眉梢，他笑着问布鲁因熊：“亲爱的朋友，看到那棵树了吗？那些香甜的食物就藏在树里。只要你把头伸进去，就会吃到你想要的美食。你的头伸进去得越深，你得到的美食就越多。但一定注意不要让人发现你，还有，不要吃得过多，因为，虽然蜂巢营养丰富又甜美可口，但一顿美味吃得过多就会感觉不到它的香甜，甚至不利于健康。我可不希望你那样。”

“我的朋友列那，别为我担心，”熊说，“我不会傻到什么都不顾的，我知道怎么克制自己的欲望。”

“你是对的，我的好友，我想得太多了。我会为你祈祷，你将顺利地进入院子，然后很快找到你需要的东西。”

熊于是走了过去，迫不及待地把头伸到缺口里。狐狸瞄准了时机，两下子便把木楔从树干里拔了出来。熊的头被卡到里面，一动都不能动。可怜的布鲁因拼命地挣扎，发出刺耳的咆哮声。这惊动了房子里的兰弗特。他走出来，手里拿着把锋利的铁钩，准备捍卫自己的家园。狐狸此时正站在不远处，看到有人走过来，用戏弄的口吻揶揄道：“我的朋友，蜂蜜的味道一定好极了吧？我告诉过你不要吃得太多。要知道，再好的东西也会使人生厌的。如果你再不抓紧时间出来的话，你会赶不上国王的早朝的。不过，兰弗特先生会给你些喝的好好款待你。”说完这些话，列那狐就径直回家了。

兰弗特看到熊被卡到树干里，就跑去找他的朋友们。然后他们一起赶到院子里。兰弗特指着布鲁因熊说：“看啊，有只熊被卡在这儿了。”这个消息很快在村子里散播开来，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每个村民都急匆匆地往这儿赶，一些人拿着赶牲口用的长刺棒，一些人拿着耙子、棍棒，还有些人手里拿着临时抓到手的物件。人群发出的喧哗声非常响，这让困在树干里的布鲁因又惊又怕。他使尽浑身的力气，又是拖，又是拉，终于把头拔了出来。他开心极了，尽管他的两只耳朵留在了树干里，还刮去了一大块头皮。按理说，对这么一只饱受折磨的动物，人们会本着怜悯放过他的。但此时，熊的脸和手满是鲜血，还少了一大块头皮。看上去他根本不像只熊，简直就像个从地狱来的利鬼。他现在力气全无，更糟的是，他的眼睛也看不清东西了。

见到这么个怪物，兰弗特和他的朋友们开始拼命地揍他。“噼噼啪啪”的击打雨点般落在可怜的熊身上。罗圈腿豪林手持一根很粗的球棒，长鼻子鲁道夫用的则是铁棒，还包括长胳膊波托夫以及博可、付莱尔等一伙人。其中，兰弗特和高个子奥特拉姆的力气用得最大。兰弗特拿的是铁钩，奥特拉姆用的则是一根弯曲的球棍（球棍的一端装满了铅），这根球棍以前是击铅球用的。所有这些家伙一起重重地落到熊的身上，他眼看快禁受不住了。

可怜的熊被打得在地上滚来滚去，不断呻吟着。这里面，打得最狠的人就数兰弗特。突然，熊好像醒悟过来，他飞快地纵身一跃，却冷不防一头栽进了旁边一条深深的河里。一些看热闹的妇女此刻正站在河边，飞溅起的巨大的水花把她们全身上下浇了个透。其中一个妇女朱罗克还被冲起的水花卷进河里。她在河里扑腾着，像一只漂浮的海鸟一样。看到老婆掉进了河里，她的老伴惊慌地大声呼喊：“救命!快救命!朱罗克掉进河里了。”大家一听到呼喊声，都顾不上布鲁因熊了，纷纷跑过去帮助落水的朱罗克。熊趁机飞快地游走了。他一边游，一边使劲地咒骂那该死的蜂巢，还有甜言蜜语引诱他上钩的列那狐。

他奋力地游了大约三英里，就再也没有气力了，于是爬到岸上休息。此时的他狼狈至极，河水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淌。他好像一个垂死的人，发出重重的呻吟声。

与此同时，狐狸在回家路上顺手偷了只肥母鸡，准备沿着一条废弃的管道溜回家，一路上没碰到任何人。他来到河边。一想到熊此刻正被那些村民围攻，狐狸的心情就异常愉快，禁不住浮想联翩：“我的命可真好啊。现在我的敌人已经死了，而且，所有的人都不会认为是我干的。”他正暗自得意，突然瞥见布鲁因熊正躺在河岸上休息。这简直让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狠狠地埋怨起兰弗特（那个能熟练使用铁锯和刨子的家伙）：“你这头蠢驴!怎么让送到嘴边的这只大猎物跑掉了？多好的机会啊!”他一边在心里不住地骂着，一边来到布鲁因熊休息的地方，用讥讽的口气招呼道：“一向可好啊，熊先生？”

“哦，你这个混蛋!”熊气愤地说，“厚颜无耻的家伙!”

但狐狸丝毫不理会熊的愤怒，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亲爱的朋友——我的亲戚——我相信你还记得发生在兰弗特先生家里的事，你一定已经为你的蜂巢买单了；如果你没付钱的话，那是很糟糕的，会让你名誉扫地。可千万别这么做，假如你真没钱，我会从自己的腰包里掏钱为你垫上的。蜂巢确实很香甜，我知道世界上有好多好多这么香甜的东西。哦，我亲爱的朋友，你头上戴着的头巾款式真奇怪，一定是今年的新款吧。咦，你的耳朵怎么不见了？还有，你的头上怎么少了块头皮？咦，你的手套也不见了!哧，我的朋友!你可不能这样赤裸着双手出门，这可不符合您尊贵的身份。我听别人讲，你唱'注意你的手'这首歌可是很带劲的哦。”

狐狸的奚落使布鲁因熊火冒三丈。

熊的体力稍微恢复，就再一次爬到河里，想游到更远的地方去，这样他就能更快地赶回朝廷。熊现在全身疼痛，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他只能咬着牙一点点地挪动着身躯。终于，靠着坚韧的毅力，熊挪到了大路上。他这样慢慢地向前挪了半英里，然后又是半英里，最后他终于来到朝廷上。当他走进来的时候，朝上的大臣们被惊得目瞪口呆，他们从没见过熊如此狼狈不堪的样子。

国王看到熊的惨状，不禁怒火中烧。

“布鲁因熊是我派去的，”国王问，“谁敢这么对待他？”

“噢，尊敬的陛下，” 布鲁因熊说，“看看我是怎么死里逃生的。我恳请您，陛下，一定要严惩那只狐狸，是他让我受尽羞辱。”

“好吧，”国王说，“我以我王冠的名义起誓，我将行使我的权力，让那个卑鄙的小家伙乖乖地伏案自首。”

国王马上差他的亲信四处打探，看该用什么方式对付那只狐狸。现在，严惩列那狐的呼声非常高涨。大家一致推举蒂波特猫——一位勇敢聪明的骑士——来办这件事。国王决定采纳众人的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