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愿

两天很快过去了，阿尔弗雷德和圣克莱尔告别了。这两天，伊娃陪着堂兄，玩得太过疲惫，身体状况突然变得非常糟糕。圣克莱尔不得不请医生过来，之前他一直不愿请医生，就是害怕听到他无法接受的事实。

玛丽却没有留意女儿的健康不佳和精力的衰退，奥菲丽亚试图提醒她多关心一下女儿，但是结果都是白费心思。

“我看不出这孩子有什么病，”玛丽总是这么说，“她蹦蹦跳跳的，玩得很开心嘛！”

奥菲丽亚小姐说：“可是她有点儿咳嗽啊。”

“咳嗽！你不用给我提咳嗽了，我咳了一辈子，她那点儿咳又算得了什么。”

“可她的身体明显比以前虚弱了很多，看她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了！”

“天哪！我多少年来都是这个样子的，怎么不见你们有多关心我啊！”

奥菲丽亚只好不再谈伊娃生病的事了。

直到医生给伊娃看过病后，玛丽才醒悟过来。她的态度突然来了个大转变，说自己早就看出伊娃的身体出现问题了，并声称自己是世界上最苦命的人。过了几天，玛丽开始抱怨上天不公，不但让她身体不好，还要让她的独生女儿遭受病痛。她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拼命折磨身边的仆人，可怜的奶妈每天半夜都会被她叫醒。

过了一两个星期，伊娃的病情大有好转。她像从前一样，又是玩又是笑。圣克莱尔喜出望外，他坚信不久就能看到和其他孩子一样健康活泼的伊娃。只是奥菲丽亚小姐和医生并不乐观，此外还有一颗心灵也有相同的感觉，这就是伊娃那幼小的心灵。是对生命正在消逝的本能的体察呢，还是临近永恒时灵魂不安的骚动，那么清晰，却那么平静地告诉伊娃，她在凡尘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不管它是什么，她心里已经确定无疑：离天国的路不远了。可是，这种死亡的预感并不可怕，反而是温馨宁静的。就像落日余晖中的那种悠远，又像秋日般的雅致素净，伊娃那稚嫩的心灵会找到它永恒的归宿，它现在的不安只是因为要离开深爱她的人而感到悲伤。

伊娃也有预感自己快要到天国去了，可是她心里一点也不畏惧，反而非常平静。

伊娃和汤姆曾经无数次地阅读《圣经》，她把那热爱孩子的基督的形象深深铭记在心里。只要她闭目一想，脑中那邈远模糊的形象就真实清晰起来，成为活生生、无处不在的现实。基督的爱包围着伊娃，缠绕着她的心，这种来自天国的温情没有任何世俗的情感可与之比拟。伊娃说，天堂正是她要去的地方，正是她的家园。

可是，伊娃又对即将抛开的一切恋恋不舍，特别是她的爸爸。尽管她没有明确地想过，但还是本能地感觉到爸爸的爱比别人的爱来得更深沉宽厚。伊娃也爱妈妈，因为她自身充满爱心，但玛丽种种自私的行为却刺伤了她，让她困惑不解。因为孩子们还不能完全明辨是非的时候，总觉得妈妈所做的一切都是无可厚非的，伊娃也不例外。妈妈身上的某些东西让伊娃永远也猜不透，感到迷惘，但是转念一想，她是妈妈呀，也就释然了。伊娃确实是深深爱着自己的妈妈的。

伊娃同样放不下那些爱她的、忠实的仆人。孩子们都是不善归纳总结的，但伊娃却是与众不同的早熟的孩子，在她的思想的海洋里，先前所目睹的种种奴隶制的罪恶总是历历在目，一遍遍游过。她模模糊糊地意识到应该为奴隶们做点什么，不只是家里的仆人，还有所有处在相同境遇下的奴隶。这种种美好的企望与她目前日益憔悴消损下去的身子形成了鲜明可悲的对照。

一天，伊娃给汤姆念《圣经》的时候说：“汤姆叔叔，我现在明白耶稣为什么愿意为我们死了。”

“为什么呢，伊娃小姐？”

“因为我自己也有这样的想法。”

“什么想法，伊娃小姐？”

“我也说不清楚。不过，我心里在想，世界上有那么多像普鲁那样苦命的人，假如我死了，他们的苦难就能停止的话，那我心甘情愿去死。”

汤姆望着她，不由得肃然起敬——伊娃真是太特别了，她不仅善良懂事，而且小小年纪就懂得牺牲与奉献。想到这里，汤姆心里无限酸楚，这么可爱的孩子就要离开了，真是让人心痛不已啊！这时，伊娃听见父亲在喊她，便悄悄地走了。

伊娃一蹦一跳地跑上台阶，走到她父亲身边。那时正是黄昏时分，夕阳的光辉在她背后形成了一个光圈。她身穿一套白色的衣裳，油亮的长发披在肩上，两颊绯红。

“宝贝，你最近身体好很多了，是不是？”

“爸爸，”伊娃在圣克莱尔的膝盖上坐了下来，突然说道，“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请你答应我，等我离开后，就让汤姆叔叔获得自由吧！”

“好的，宝贝，不管什么事我都会答应你的！”圣克莱尔突然被一股强烈的悲痛淹没了，他把伊娃搂得更紧了，好长一段时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夜色越来越深，圣克莱尔无言地抱着纤弱的女儿，就像怀中抱着整个世界一样，各种往事一齐涌上心头。仆人们已经铺好床铺，他还坚持把女儿抱在怀里，轻轻地摇着，直到她进入梦乡。

【写作借鉴】

◎对话描写

对话描写，就是让所写的人物直接讲话，避免了长篇叙述的呆板、枯燥。“言为心声”，写好对话，不但能彰显人物的性格特征，更好地表现文章的中心，而且能推动故事情节的发展。例如本章中伊娃与汤姆叔叔的对话，体现了伊娃拥有一颗天使般善良的心，更为后文情节的发展起到了推动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