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议员是个难得的好人

在一所暖融融的大房子里，熊熊的炉火发出微弱的噼啪声，在火光的映照下，客厅里厚实的地毯显得更加光鲜，桌子上的茶壶和茶杯也在闪闪发亮。

参议员伯德站在房子门口脱靴子，他正准备换上一双崭新的拖鞋，这双拖鞋是妻子特意为他做的。

这几天参议员在外视察，今天才难得回来清闲一下。听说他头疼，太太便过去取药，参议员制止她：“不用了，回家喝口你亲手沏的热茶，头就不痛了。”

伯德太太便立即转身去准备茶点。

伯德太太是个身材矮小的女人，有着淡蓝色的眼睛、桃红色的脸蛋，说话时让人感受到温柔和甜蜜。她的心地十分善良，非常富有同情心。她一边摆放茶点，一边告诫着正在嬉戏打闹的孩子们：“玛丽，玛丽，不要玩门把手！吉米，快从桌子上下来！”

伯德太太一边说着，一边端了杯热气腾腾的茶水给丈夫。

“你们参议会最近在做什么？”

先生感到有点惊讶，一贯不关心政治的太太，怎么一下子提出这么一个问题。

“没什么特别的事。”先生不以为然地回答道。

“据说通过了一项法令，不让人民帮助逃亡的黑奴。”

“是的，这项法令是为了保护民众的利益。”

“这么说，即使是留黑奴吃顿饭，或者给他们几件衣服，也是犯罪吗？”

“可以这么说。”

“这哪里符合基督精神？我才不会认同这项法令呢！”伯德太太愤愤不平。

“玛丽，你的同情心是对的，但是，别感情用事。这里有公众的利益问题，所以要把个人的感情抛开。”

“《圣经》告诉我们，应该同情饥寒交迫的人，要给他们衣服穿，给他们饭吃，给他们安慰。凡事遵从《圣经》的意思，是最妥当的。”她紧接着又问丈夫，“如果一个逃亡的奴隶站在你门前，你会赶走他吗？”

参议员生性善良，对苦难中的人弃之不顾这样的事，他是万万做不出来的。

正当参议员皱着眉沉默不语时，黑人管家卡特卓说道：“太太，请你到厨房来一下！”太太出去了，伯德先生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没过多久，他突然听见妻子急切的呼唤声。

他急匆匆地跑了过去，眼前的情景令他大吃一惊——椅子上躺着一个面目清秀的妇女，看样子她是晕过去了。她衣衫褴褛，袜子被划破了，裸露的双脚还流着血。

太太和仆人立即对她施行急救，卡特卓则把小男孩抱在膝上，忙着帮他暖和身体。

“她看起来真可怜！”黑人女仆黛娜大婶同情地说，“看来她应该是体力不支晕过去的。她敲门的时候已经神情恍惚，问能不能在这儿暖暖身子，我正要问她是从哪儿来的，她就突然倒下了。我猜她肯定没干过粗重活，看她的手就知道了。”

慢慢地，伊丽莎苏醒过来，她迷惘地望着周围的一切，然后害怕地叫道：“我的哈利在哪儿，被他们抓走了吗？”

“别害怕，我们这里很安全，没人会伤害你。”这时，小哈利走了过来，抱住自己的妈妈。“上帝保佑！”伊丽莎紧紧地将哈利拥入怀中，闭上了那惊慌失措而且疲惫不堪的双眼。

在伯德太太的悉心照料下，母子俩渐渐入睡。伊丽莎在睡梦中，胳膊还紧紧搂着孩子，生怕失去他。

回到客厅，伯德夫妇沉默了好一会儿，谁也没再提及之前争论的那个政治话题。伯德先生拿起了一张报纸，伯德太太则忙着织毛衣。

“不知道她是什么人！”伯德先生打破了沉默。

“等她醒来，问问就知道了。”

“夫人。”伯德先生停顿了一下。

“什么事？”

“我说，夫人，你该把你的衣服改一改，她看起来比你高大不少呢！”

这时，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闪过伯德太太的嘴角。她知道自己的丈夫决不是个见死不救的人。沉默了几秒，伯德太太平静地说：“好的。”

“对了……”伯德先生又说道，“那件斜纹布外套，我睡午觉盖的那件，不如送给她吧，她应该更需要。”

这时，黛娜进来把太太请到厨房去。

醒后的伊丽莎坐在靠背椅上，此刻的她虽然表情苍凉，但情绪平静，与先前的恐惧形成反差。

“你要见我吗？”伯德太太温柔地说，“别害怕，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事，我们会尽力帮助你的。”

“我是从肯塔基州来的……”伊丽莎将她怎样逃跑、怎样过河的情景叙述了一遍。

“从冰上过来的？”伯德太太感到非常惊讶。

“后面有追兵，当时我什么都顾不上了。我只知道拼命地跳……我想，应该是上帝救了我和孩子。”

在伯德先生的询问下，伊丽莎讲出了她的身份和出逃原因。这时，她敏锐地发现伯德太太戴着孝套，便问：“太太，你感受过失去亲人的痛苦吗？”

这一问，揭开了这家主人尚未愈合的伤口——一个月前，伯德夫妇痛失了一个宝贝孩子。

伯德太太痛哭起来：“我刚失去了一个孩子。”

“那你一定会同情我。我有两个孩子夭折了。现在只剩下这一个，他就是我的一切。我决不允许别人把他抢走，所以我逃出来了。”伊丽莎此时低下了头，“只是……我一定让我那好心的主人失望了……”

伯德先生哽咽着问伊丽莎：“你为什么还说你的主人好？”

“我的主人确实对我非常好，特别是谢尔贝太太，我从小就在她的照顾下长大。要不是谢尔贝先生欠了别人的债务，别无他法，他们是不会卖掉我的孩子的。”

“你的丈夫在哪儿？”伯德太太关切地问道。

“他在别人家当奴隶。他家的主人对他也太狠了，要把他卖到南方去。”

“那么，你准备去哪儿？”

“去加拿大。可是……其实我并不清楚加拿大在哪里。”她抬眼望着伯德太太。

“苦命的女人。”伯德太太一声叹息。

“加拿大很远吗？”

“可怜的孩子，你想象不到有多远呢！”伯德太太说，“不过，我们会帮助你的。相信上帝，上帝会保佑你。”

伯德先生来回踱着方步，皱着眉头想办法。最后，他走到太太身边，说：“今晚她必须离开。她有个小孩，问题就出在这里。孩子都是静不下来的，东跑西窜，稍不留意就暴露了。为了安全起见，他们还是不要待在我们家里。”

“今晚？怎么可能！去哪儿？”太太急迫地问。

伯德先生将自己的安排告诉太太：“还记得凡·特朗培先生吗？他把自己的奴隶都解放了。他住在离这里几英里的树林子里，那地方比较偏僻，而且别人很难找到。他们母子到那里去，一定比待在这里更安全。”

伯德太太点点头，表示赞同。

伯德先生继续说：“为了安全起见，我得亲自把他们送过去才行。”

“我没有看错人，”伯德太太激动地握着丈夫的手，“你的确是一个难得的好人！”

伯德先生此时也深情地望着妻子，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小亨利不是留下一抽屉衣服吗？我们把这些衣物送给那个可怜的孩子吧。”想起自己早逝的儿子，伯德太太眼里噙着泪水。

这一家人的关心和勇气，深深感动了伊丽莎。面对送她上车的伯德太太，她说不出太多感谢的话来，只是双手交握，深深地祈祷道：“太太，上帝一定会保佑你。”

前往凡·特朗培先生家的路况实在太糟糕，车厢里的伯德先生和伊丽莎母子被颠簸得东倒西歪，突然“嘭”的一声巨响，车子掉进了泥坑。

卡特卓在车外拉呀，推呀，后轮起来了，“哗”，马车的两个前轮又陷入黑窟窿。周而复始，车上的人就像装在盒子里的骰子，相互碰撞。母亲和孩子颠成一团。四个车轮全卡住了，伯德先生下车帮忙，一不小心，连人也掉进了泥沼中，卡特卓赶紧上前搭救，好不容易才把伯德先生从泥淖中扶了起来……

已是深夜时分，他们费了不少劲，总算把马车拉上了平地。经过千辛万苦，他们终于赶到了一座大农舍前。主人举着蜡烛，出来开门，站在门口用迷惘的目光打量着来人。

这个人便是凡·特朗培先生，他之前是肯塔基州一个奴隶主。有一天，他对自己奴役他人的罪过实在忍不下去了，便拿出钱到俄亥俄州某县，买了该县四分之一的土地，然后，给他的奴隶每人发放一张自由证书，去那里安家落户；而他自己却到了这偏僻的小溪边，过着隐居生活。

“是特朗培先生吗？”伯德先生问道。

“正是我，请问你们有什么事？”特朗培先生一边说着，一边请他们进屋。

伯德先生介绍了伊丽莎母子的情况，善良的特朗培先生被伊丽莎的勇敢深深打动了，当即决定帮助她。

“要是有人追过来，有我对付他们。”特朗培先生挺了挺高大结实的身板说，“我还有七个身强力壮的儿子呢！”

“谢谢你，朋友！”伯德先生表示谢意后，便起身告辞。他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递给特朗培先生一些钞票，说道：“这是给他们母子的。”

“好，好。”特朗培先生眼里充满敬意。

两人便握手告别了。

隔天，为了让伊丽莎母子得到更好的照顾，特朗培先生便将他们安置在教友村一户好心人的家里。

【写作借鉴】

◎详略有致

作者对情节的安排详略得当。在大屋子里，详写了伯德夫妇对伊丽莎母子的帮助与关爱，而对夫妇俩痛失孩子这件事只做简单交代；在前往凡·特朗培先生家的途中，重点选取了马车陷入泥坑，伯德先生下车帮忙不慎掉入泥沼这一片段进行具体叙述，而对路途中的其他困难不做描绘，使内容重点突出，详略得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