躁动的谢尔贝庄园

由于昨天晚上谈了很长时间，谢尔贝夫妇很晚才入睡，所以第二天早上醒得要比以往晚些。

“伊丽莎今天是怎么了？”谢尔贝太太说。她拉了多次铃，但没有任何人回应。

谢尔贝先生站在镜子前磨刮胡刀，这时门开了，一个黑人男孩端着热水走了进来。

“安迪，”女主人喊道，“去伊丽莎房间告诉她，我已经拉了三次铃叫她了。可怜的孩子！”

她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安迪很快就回来了，眼睛吃惊地大睁着：“太太，不好了！伊丽莎的抽屉全打开了，东西遍地都是。看来她是逃走了。”

“她一定是知道了真相！”谢尔贝先生皱着眉头说道。

谢尔贝太太悄声说道：“哦！走了也好……上帝，谢谢你！”

“夫人，你在说什么傻话啊？她一走，我的麻烦可大啦！海利会疑心是我放走了小哈利，这可关系到我的名誉呀！”谢尔贝太太的声音虽然很小，但还是被丈夫听见了。

不久，谢尔贝家里所有的仆人都知道了伊丽莎逃跑的事。大家议论纷纷，只有卡洛伊大婶沉默不语，她自顾自地做着手头上的事，眼前发生的一切她都装作没看见。

海利随即来到谢尔贝先生家，当他知道伊丽莎带着孩子逃跑的事情后，就气急败坏地嚷着要谢尔贝先生找回来。

“太不像话了，一定是那女人把孩子带走了。如果落到我手里，看我怎么收拾她！”海利咬牙切齿地说道。

“海利先生，说话请不要太粗鲁！我太太还在这儿呢！”谢尔贝先生提醒道。

“太太，我失礼了，”海利皱着眉头说，“不过，我还是想提醒你们，这笔交易我们可是已经协议好了的，不守信用的话……”

没等海利把话说完，谢尔贝先生就冲着海利说：“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可从来没有失信于人。”

海利还是第一次见谢尔贝先生如此生气，便马上改了口气低声说道：“我只是想要公平交易。”

“海利先生，”谢尔贝先生说，“要不是我觉得你这样怨气冲天是情有可原的话，我是决不会容忍你这么无礼的。我必须向你说明一点，我决不允许你侮辱我的人格——伊丽莎逃跑的消息，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我是不可能故意放走他们的。我们之前有协议，所以我觉得有责任帮你追回你要的人——我的马匹和仆人都可以供你使用。不过，我认为你最好还是心平气和，先吃点儿早饭，然后再去想办法。”

这时，谢尔贝太太站起身来，说约了朋友要外出，便离开了。

“你夫人好像对我很不满意？”奴隶贩子在自我解嘲。

“我不喜欢别人在背后对我妻子品头论足。”谢尔贝先生反击一句。

海利心想：“借据还了他，他就神气起来了，真不像话！”

伊丽莎出逃的消息像一阵风，刮遍了整个庄园，很快，汤姆叔叔惨遭厄运的消息也不胫而走，谢尔贝家上上下下都非常躁动，黑奴们都担心自己也会被主人卖掉。

其中有一个人却一点也不惊慌，反而觉得自己有利可图——黑奴山姆在心里盘算着：“最受欢迎的汤姆被卖了，我如果抓住机会，好好表现自己，不就有机会代替汤姆了吗？”

这时，安迪跑了过来：“山姆，老爷让你快把比尔和杰利（比尔和杰利是两匹马）套好，待会儿我们就要跟海利一起去追捕伊丽莎。”

“太好了，”山姆笑道，“老爷让我出马了！待会我一定抓回伊丽莎，让老爷看看我的本事。”

“可是山姆，据我所知，太太可不希望我们抓住伊丽莎呢。”安迪提醒道。

“噢？你怎么知道？”山姆睁大眼睛，十分不解。

“你知道，老爷从来都是听太太的话。太太说‘走了也好’，是什么意思，你自己掂量掂量吧！”

山姆把裤子朝上一提——这是他思考问题时的习惯。

“这个世界上的事，真是摸不透。”山姆的话好像很有哲理，特别强调“这个”二字，以表现他阅历的丰富。

山姆当然决定要站在太太这边，要升位，不讨好太太行吗？正在这时，站在阳台上的谢尔贝太太招呼山姆过去。

“山姆，你去帮助海利先生，可要留点神啊！”太太话中有话，不过山姆并没有领会到。

“我一定留神。”山姆一脸奉承的表情。

“杰利的腿不好，别骑得太快。记住，别太快！”太太将“别太快”三个字说得特别郑重。

“放心吧，太太。”这下山姆总算懂了太太的意思。

正好旁边有一棵高大的山毛榉树，枝繁叶茂，地上满是那种尖小的三角形果子。山姆拿起一个树果，走到两匹马身旁，轻抚着它们的身体，好像要使它们镇静下来。海利骑来的那匹小公马也拴在旁边，山姆突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趁调整马鞍的时机，他熟练地把尖小的树果塞在马鞍下。只要稍微用力压一下马鞍，马那敏感的神经就会感到刺痛，而且不留痕迹。

山姆掉头对安迪说：“太太想拖延时间。我们助她一臂之力，做个好玩的游戏吧，解开绳子，待会让马儿朝树林跑。”安迪会意地笑了。

此时，海利从门廊出来了，从神态看，他的情绪好多了。“嗨，伙计们，”海利喊道，“动作利索点，抓紧时间！”

山姆把套马的缰索递给海利，并扶他上了马，海利屁股刚坐上马鞍，先前山姆的小把戏立即发生作用，马儿受痛突然跳了起来，将海利摔了个四脚朝天。山姆趁机猛扑过去，想拉住马的缰绳，没想到马一闪，被身旁尖利的棕榈叶刺痛了眼睛，这更加刺激了它那狂乱的神经。它猛地把山姆掀翻在地，粗声地喘了几口气，然后便拼命往树林子疾驰而去。此时，比尔和杰利仿佛受到召唤，也跟着狂奔而去，大家追着马儿，一时间乱成一团。

山姆和安迪扯着喉咙边追边喊，引得庄园里的狗也狂吠起来。过了好几个小时，山姆才牵着受惊的马回到庄园。

“我抓到它了！”山姆胜利地宣告着，“如果没有我，它们还不知道要折腾到何时呢。但我还是抓住它们了。”

“你！”海利咆哮着，“要不是你，这一切是不会发生的。”

“愿上帝保佑你，”山姆气喘吁吁说，“我一直都在努力追赶它们，你看我浑身是汗。”

“别再说了，算了！”海利说，“真是胡闹，你耽误了我好几个小时。现在别再添乱了，我们出发吧。”

“老爷！”山姆不赞成地说道，“你看，我们都快累倒了，马也是大汗淋漓。咳，你难道不认为我们应该吃完饭再走吗？你的马也需要冲洗一下。瞧它身上的泥土！另外，杰利的腿也有点跛。我想太太是不会同意我们这样出发的。老爷，伊丽莎抱着孩子，肯定走不远，我们吃完午饭再走也不迟！”

谢尔贝太太看出了山姆的用心，也来劝海利吃过中饭再走。

“你刚才真是太棒了！”安迪对山姆说道。

“是吗？”山姆笑道。

“太太看着你直笑呢！”安迪这句话让山姆心里更得意了。

山姆一边刷着马，一边对着安迪说教：“我会‘察言观色’。你知道不，一个黑人有了‘察言观色’的本领，那就非同一般了。我眼看耳听，明白了太太的意思，就想尽办法拖延时间。安迪，你可要跟我学学啊！”

安迪表面上对山姆点着头，心里暗暗想着：哼，要不是我早上告诉你，你肯定不知道太太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