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丽莎出逃

这晚的星辰寥寥无几，谢尔贝家里一片寂静，此时只有庭院里依稀的虫鸣声，和风拂过花草时留下的沙沙声。

谢尔贝先生房间的灯光还亮着，他正靠在椅背上阅读下午收到的几封信。谢尔贝太太对着镜子梳理头发，她想起丈夫今晚带了一个陌生人来家里吃饭，便转头问道：“今晚坐在客厅里的那个家伙是谁？”

“他叫海利。”正在看信的谢尔贝先生说。

“哦，干什么的？”

“做生意的。我过去与他有过生意来往。”谢尔贝先生轻描淡写地说道。

“一个奴隶贩子？”太太觉得丈夫的回答非常含糊，便知道他对自己有所隐瞒。

“咳，你想到哪里去了。”谢尔贝先生把头仰起来。

这时，谢尔贝太太突然想起了伊丽莎惊慌失措的场景，便说道：“不是我想的，是因为伊丽莎伤心地对我说，你在同奴隶贩子商谈卖她的孩子哈利。我告诉她你不会卖掉家里的仆人，哈利也不会被卖掉的。”

谢尔贝先生装出一副认真读信的样子，没注意到自己已经将信纸拿颠倒了。他在想，纸是包不住火的，事情总会发生，晚说不如早说好。

谢尔贝先生便不再隐瞒：“是这样的，我没想过要卖奴隶。只是，我的买卖亏了，恐怕是要卖出几个奴隶才能解围。”

“这是真的？”

谢尔贝先生大胆透露：“我已经答应把汤姆卖给他。”

“什么？你把汤姆卖了？他忠心耿耿侍候了你那么多年，还帮我们把庄园打理得那么好，你竟然这么狠心把他卖掉？况且，你还亲口答应要给他自由的，怎么今天就变卦了？你不会把小哈利也卖掉了吧？”谢尔贝太太的反应极其强烈，她实在不愿相信这个事实。

“事情就是这样，两个我都卖给他了。主人卖奴隶司空见惯，你干吗对我发火？”

“庄园里那么多黑人，为什么非卖他们两个？”

“奴隶贩子说，货好价高。他愿出高价买伊丽莎，你愿不愿意呢？”

“这个贪婪的贩子，他一定会遭到报应的！”谢尔贝太太狠狠地骂道。

“到了这一步，我也是没办法啊。”谢尔贝先生希望太太能理解自己的难处。

谢尔贝先生把自己的财务困难详细地告诉了太太，谢尔贝太太便没有再说什么。她对着梳妆镜，重重地叹息一声。

房间里的空气似乎凝固了，半晌，谢尔贝先生率先打破了沉默：“海利明天就来带人走，我实在不愿面对那个场面，到时我会出门去，你也找个去处，把伊丽莎带上。回来时，交易就办完了。”

“不，不，我必须再看看可怜的汤姆，至于小哈利，我简直无法想下去了，可怜的伊丽莎啊，我应该怎么帮你呢……”

就在房间里发生这场争论时，谢尔贝夫妇万万没有料到，伊丽莎悄悄地躲在门后偷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房间里的声音平息下来之后，伊丽莎小心翼翼地走到女主人的门口，并站在那里默默地祈祷了一会儿，然后便匆忙回到自己的房间。她面色惨白，全身不自觉地抖动着，当她看到正在熟睡的儿子时，迷茫的眼神突然变得异常坚定，涌现出一股坚不可摧的力量。

“小宝贝，他们把你给卖了，不过别担心，妈妈绝对不会答应的！”伊丽莎俯身在小哈利的耳旁，虽然她的心在滴血，但此时她的眼里一滴眼泪也没有。说着，伊丽莎拿出了纸笔，匆匆写道：

太太，千万不要当我是个忘恩负义的女人。今晚，我听见了您和老爷的谈话。我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不怨你们，但是，我必须带走孩子。请您别责怪我……愿上帝保佑仁慈的您！

她搁下笔，立即收拾好衣物，又塞进了两样孩子喜爱的玩具——母亲的关爱总是如此细微。一切准备就绪后，她才唤醒了床上的小家伙。

孩子惊异地问道：“要上哪儿去？”

“嘘，小声点，别让别人听到。有个坏蛋要从妈妈怀里把我的宝贝抢走，妈妈不能没有你，所以现在必须偷偷带你逃走，不让坏人抓到你。”

她抱起孩子，叮咛他别出声，然后蹑手蹑脚地出了门。

这时，夜已渐深，气温也变得非常低，天空的月亮似乎也觉得冷了，急忙瑟瑟地躲在云层后面。风呼呼吹了起来，庄园里散发着浓郁的花果香味，而此时的院子却一点也不可爱。

面对眼前的寂静与黑暗，小哈利感到非常害怕，双手紧紧地抱住母亲的脖子。细心的伊丽莎察觉到了，小声地安慰道：“宝贝，别怕，妈妈在！”说着，便将儿子抱得更紧了。

母子俩穿过幽寂的小径，直奔汤姆叔叔的小屋。由于汤姆叔叔家的祈祷会开到很晚，人群散去后，他和妻子还在忙着收拾。当听见有人敲窗子，卡洛伊大婶大声问道：“谁呀？”她一边掀起窗帘，一边对汤姆说道：“快开门，是伊丽莎。”

“你的脸色真吓人！上帝保佑，伊丽莎，发生什么事了？”

“我要逃走，我要带上哈利逃走……汤姆叔叔，卡洛伊大婶，老爷把他卖了！”

“把孩子卖了？”汤姆和卡洛伊惊愕不已。

“连汤姆叔叔一起卖了。我听见老爷、太太这么说的。明天早上就来将人带走。”伊丽莎无力地点着头。

听完这一席话，站着的汤姆大叔颓然倒在身后的椅子上，耷拉着脑袋。

“不可能，伊丽莎，你应该听错了吧？”卡洛伊大婶一点也不相信。

“我亲眼看见了那个奴隶贩子，”伊丽莎语气非常肯定，“老爷欠了那个人很大一笔债，所以不得不听任他摆布。听老爷、太太说，如果不卖掉两个黑人，就得把庄园里其他所有的人卖光。他们都是善良的好人，我离开他们真是罪过，愿上帝宽恕我……”

“老头子，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收拾，和伊丽莎一起逃走吧！”卡洛伊大婶仿佛一下子醒悟过来，“人家把你卖到南方去，不是累死，就是饿死，赶快逃啊。对了，你不是有一张自由通行证吗？来，赶紧收拾一下！”

汤姆抬起头，凄楚而镇静地说：“我不走，让伊丽莎走吧——她是为了孩子。既然卖了我可以保全庄园和奴隶，我就无所谓了。”也许这是老人的豪言壮语，说出来时，连胸脯也在颤动，“老爷待我不薄，他那么信任我，我怎么能一走了之，让他倾家荡产呢？就让他卖了我吧。去了南方，我想我是可以忍受的，我唯一放不下的，是你和孩子……”

汤姆回头看着床上的孩子，内心的悲切难以言表，不由得哽咽起来。

伊丽莎走到门边时，回头对两位老人说：“下午我和乔治分别时，还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他也被逼得要逃往加拿大。如果你们见到他，麻烦帮我捎个信给他，告诉他我们也准备逃到加拿大去，那里是我们唯一的希望。假如我们以后没办法再见面了，那么，就只能在天国相会了，请告诉他，他是我最爱的人……”

伊丽莎再也说不出话来，她明亮的大眼睛里噙着泪水，脸上的表情极为悲痛。她上前和卡洛伊大婶及汤姆叔叔互相拥抱、吻别，并留下深深的祝福，然后披上斗篷，往门前那片黑暗的丛林走去……

【要点思考】

1.卡洛伊大婶说卖到南方去不是累死就是饿死，为什么她会这么说呢？

2.伊丽莎和乔治一样要逃到加拿大去，为什么她会说这个地方是他们唯一的希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