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金山选举

旧金山港口里有许多随潮水升降的浮码头，这对于来往船只装卸货物非常便利。在这些浮码头边上，停泊着各种快帆船、各国的轮船，以及汽艇。浮码头上还堆积着许多即将运往世界各地的货物。

这些浮码头也算是路路通盼望已久的美洲大陆的一部分吧，福克先生他们在早上7点钟就到达了。为了表达内心的喜悦，路路通打算用最漂亮的鹞子翻身的动作跳下船来，但结果总是那么令人尴尬。当他两脚落地，踏在这个烂糟了的浮码头上的时候，差一点没栽个跟斗，小伙子就是用这样狼狈的姿势踏上了美洲大陆。不过他还是发出一声惊人的欢呼，把一大群停栖在码头上的鸬鹚、塘鹅吓得一哄而散。

福克先生打听到下一班火车开往纽约的时间是下午6点钟。那么，他在这加利福尼亚州的最大的城市旧金山还有一整天的时间。于是他雇了一辆马车向国际饭店驶去。

路路通十分好奇地欣赏着这个美国的大城市：宽阔的大街，成排整齐低矮的房屋，盎格鲁-撒克逊风格的哥特式大教堂和礼拜堂，巨大的船坞，像宫殿一样的仓库。大街上车辆很多，既有四轮马车和卡车，也有电车。人行道上人来人往，各种肤色的人组成了旧金山的20万居民。

看到这一切，路路通心里觉得很奇怪。在1849年时，这里还是一个传奇式的城市。好些杀人放火的亡命之徒和江洋大盗都到这里来寻找金矿，他们拿枪拿刀，打打杀杀，这里简直是人渣败类的聚集之地。而现在，旧金山已经变成一座巨大的商业城市。在这里再也看不到穿着各种民族服饰的人了，代替他们的是西装革履的绅士。有几条街上还有豪华的商店，里面摆放着各国的进口商品。

路路通一走进国际饭店，就觉得自己似乎还没有离开英国。饭店的楼下是一个宽大的酒吧间。这里供应着肉干、牡蛎汤、饼干和干酪等，饮料有英国啤酒、葡萄牙红酒、西班牙葡萄酒，如果顾客进来喝两杯，只要给酒钱就行了，食物是免费的。美国人做生意真是有办法啊。

国际饭店的餐厅非常舒适。他们一坐下来，立即就有侍者送来一小盘一小盘的菜。

饭后，艾娥达夫人陪着福克先生一起到英国领事馆去办理护照签证手续。人行道上，他们碰到四处闲逛的路路通。路路通问：“先生，要不要买几把手枪防身啊？听说这段铁路线上常常有西乌人和包尼斯人劫火车。”

“这种顾虑是多余的，不过你想买就买好了，无所谓。”福克先生淡淡地说，然后就走向领事馆。

没走多久，福克先生就遇上了费克斯。费克斯说他有任务要回欧洲，希望路上能与福克先生结伴而行，福克先生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于是，他们三人便一起走了。费克斯这会儿可是黏紧福克先生的了，他的任务是帮助福克先生排除困难，尽快回到英国。

不久，他们就走到了蒙哥马利大街。这条街上熙熙攘攘，人如潮水。有些背着宣传广告牌的人在人群中走来走去；各色旗帜和标语在人头上迎风招展；人声鼎沸，到处都在喊着口号。

“嘿！拥护卡梅尔菲尔德！”

“嘿！拥护曼迪拜！”

“原来这是在开群众大会。”费克斯说，“先生，咱们千万别跟这些乱七八糟的人搞在一块，否则，只有挨揍。”

“说实在的，”福克先生说，“搞政治动起拳头来，一点也不比普通打架轻。”

费克斯觉得这话是一个冷冰冰的人的一点小幽默，应该捧场笑一下，于是他就勉强笑了一下。为了不卷入这场混战，他们走上了一处台阶的最上层。在他们对面，横隔着一条马路的一块空地上，有一座大讲台，只见四面八方的人群都在向那儿集结。

这个群众大会是干什么的呢？福克先生完全不了解。也许是要选举一位官员吧。

正在这时候，人群中发生了一阵惊人的骚动。无数只手都举起来了。在一片叫嚣声中有些人紧握着拳头，高高举起，看起来像是要打人，不过他们只是表示坚决投某人一票罢了。

人群喧哗着、骚动着。无数的旗帜在人头上空时隐时现。这时那些旗帜已经变成破烂的纸片了，人潮涌动，已经扩张到了福克先生他们站的台阶前面了，这可真是危险啊。

“这准是一个群众大会，他们准是在讨论一个激动人心的问题，大概还是因为亚拉巴马事件。”费克斯发挥他那侦探的推理作用。

“也许是的。”福克先生简单地回答说。

“不过，看样子，”费克斯说，“显然是卡梅尔菲尔德先生和曼迪拜先生这两位竞选对手碰到一块了。”

艾娥达夫人挽着福克先生的手臂，惊慌地看着眼前动乱的人群。费克斯正打算去问一下到底什么情况，却发现，人们的情绪更加激动了，欢呼声和咒骂声夹杂在一起，人们手中的旗杆变成了攻击的武器，两派支持者打了起来，到处都是拳头。不管什么都拿来当作投掷的武器了，靴子、鞋子在空中被扔来扔去，在吵闹声中似乎还有枪声响起。

骚动的人群逼近了福克先生他们站的那个台阶，而且已经涌上台阶的头几层了！现在正向他们逼近，此时还是分不清到底是哪一派占了上风。

“我看咱们最好还是走吧，”费克斯说，他怕“他的”福克先生受到攻击或者出了事自己负不起这个责任，“万一这些打架的人真的是为了英国问题，而且他们又认出我们是英国人，那我们准吃不了兜着走。”

“作为一个英国公民……”福克先生话还没说完，从他后面发出一阵气势汹汹的叫喊：“哈拉！嘿！嘿！拥护曼迪拜！”

原来这是一群选民来支援他们的伙伴的。福克先生、艾娥达夫人和费克斯正好处在敌对双方的中间，要走也来不及了。这一片像潮水一样的人群，一个个手里都拿着铁棍和大头棒，可怜那3个无辜的人被人群撞得东倒西歪，依然沉着如故的福克先生用他唯一的武器——自己的双手保护着艾娥达夫人。这时候来了一个红胡子的大个子，他神气十足，看样子好像是这群人的头儿。他举起他锤子般的拳头朝着福克先生就打……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费克斯忠心耿耿抢上前去替他挨了这一拳。霎时费克斯的头上肿起一个大疙瘩。

“洋乞！”福克先生以鄙视的目光望着他的敌人说。

“英国佬！”对方回答说。

“我们总有再见的时候！”

“随时恭候，您叫什么？”

“斐利亚·福克，您叫什么？”

“斯汤姆·普洛克托上校。”

这几句话说完，人群就拥到一边去了。被撞倒的费克斯马上从地上爬起来，但幸亏没有受重伤。他们两个的衣服都被来势汹汹的人群撕扯得像叫花子一样。不过艾娥达夫人这一回总算是平安无事。

他们刚离开人群，福克先生就向这位侦探说：“谢谢您。”

“没什么，走吧。”费克斯摸摸他的大疙瘩。

“到哪里去？”

“找一家服装店去。”

一个钟头之后，他们已经恢复了衣冠整洁的仪表。到领事馆办完签证手续后，他们回到了国际饭店。路路通已经等在门口，小伙子身上背着六七支手枪。

路路通一抬头看见福克先生后面跟着个费克斯，马上露出一脸的不高兴，他怕费克斯对他主人不利。可是听艾娥达夫人说完刚才发生的事时，小伙子马上又眉开眼笑了。费克斯还是说话算话的，他已经真的不再是敌人，而变成一个同盟者了。

晚饭后，他们就赶去火车站。在上马车的时候，福克先生问费克斯：“您没有再看见那个叫普洛克托的上校吗？”

“没看见。”费克斯摆摆手。

“我一定还要回到美洲来找他，”福克先生冷冰冰地说，“一个英国公民受他们这样欺侮，太不像话了。”费克斯微笑着不说话。他看得出来，福克先生就是那种在国内不容挑衅，在国外也会保卫自己荣誉的人。

快6点的时候，他们到了车站，火车就要准备出发了。福克先生从火车站一个职员那里打听到，今天是在开群众大会，他们要选一个治安法官。之后，大家上了火车，出发了。

【写作借鉴】

◎精彩的对话描写

本章中，普洛克托上校与福克先生的对话虽然简短，只有6句话，但十分精彩。开始他们就用“洋乞”“英国佬”这样的词来讽刺蔑视对方，互相挑衅，因为情况不允许他们马上决斗，所以他们互留姓名，以后再战。这几句对话充分体现他们针锋相对的气势和不容挑衅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