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关禁闭

其他人都出去了，现在办公室里只剩下卢卡什上尉和帅克了。两个人面面相觑，相顾无言。上尉的眼睛里流露出极其可怕的眼神，而帅克的脸上还是那副天真无邪的神情，他正温柔地看着上尉，就像是在看着失而复得的恋人一样。

沉默了很久，上尉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他用满含嘲讽的口气对帅克说：“非常欢迎你来到布杰约维采！帅克，你就像一块牛皮糖，怎么甩也甩不掉。留你在身边，我已经倒了大霉，我求你不要再像冤魂一样纠缠我行吗？你能明白我此时此刻的心情吗？”

“是的，我完全明白。”帅克平静地回答道，很显然他并没有听懂上尉话中的意思。

“你又开始玩那套愚蠢的把戏了，现在我得好好教训一下你。他们已经下达了逮捕你的命令，明天你就会被关进禁闭室。从今以后，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了！”上尉气得脸都绿了，而帅克仍然保持着轻松愉悦的表情。

上尉狠狠地瞪了帅克一眼，然后让手下把帅克带到禁闭室。看着帅克离开的背影，上尉轻松地说：“谢天谢地，我总算摆脱这个瘟神了。”

帅克走进马里扬斯克军营的一间禁闭室时，里面已经关了一个犯人，他就是比帅克早两天进来的一年制志愿兵马列克。

马列克在禁闭室中闷了两天，他对帅克的到来，表现出极大的热情。他迫不及待地拉着帅克，仿佛要把这两天没说出口的话都说出来。

马列克先向帅克讲述自己被关起来的原因：有一次，他喝酒喝多了，看到军营门口有一个士兵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认定这个士兵肯定是在等着和情人约会。这个士兵的背影很像他的一个朋友，于是，他走过去给了这个士兵一个耳光。实际上他并没有打着，只是将士兵头上的帽子掀掉了。可是，天知道！这个士兵根本不是他的朋友，而是炮兵中尉。结果，他就被中尉抓了起来，关进了这里。

“本来我是可以和他解释清楚的，可我是从军医院偷跑出来的，害怕自己露出了马脚。”马列克感慨道。

马列克越讲越有兴致，从自己被关的原因又讲到了自己设法逃避兵役的经历：“我刚入伍的时候，想方设法假装有风湿症：我曾经站在倾盆大雨里，把全身淋得湿透；还在寒冷的时候，到结了冰的河里洗澡，可是我越是这样糟蹋自己，我的身体反而越好。后来，我认识了一个残疾人，他悄悄告诉我，他家里有针和注射器，只要打一针，保证我的腿会肿得像水桶。这个老兄真的很诚实，我从他家里出来，不到半天，就因为患了肌肉风湿症而住了医院。我的表兄又刚好被调到了这家医院，这样我就可以长期待在医院里了。唉，如果不是我自己不小心，我现在应该还在医院享着清福呢。”

马列克唠叨完一大堆事情之后，才问起帅克被关起来的原因，帅克便把自己寻找队伍的经历详细地向马列克讲述了一遍。马列克听完之后很兴奋地说：“你为了寻找队伍，进行了一次非常不错的旅行。老兄，咱们明天刑场上见吧，看到我们被枪毙，我们的上校施罗德一定会乐翻天的。”

紧接着，马列克又把话题扯到了施罗德上校的身上，正当他肆无忌惮地耻笑上校的时候，看守打开了大门，给他们送来了一小份食物和一些水。

马列克轻蔑地对看守说：“探望犯人是一件多么崇高的事情啊！你是我们的天使，你承受着食物的重压，为的是减轻我们的苦痛。你是我们的太阳，我们热切期盼你的到来。对你的大恩大德，我永世不忘。”

看守打断他的话：“等明天去团部，看你笑不笑得出来！”

“别把你的毛竖得那么高，你这条黄鼠狼。”马列克回答道，“如果有一天我当上了军政部长，我一定不会让你有好日子过的！”

看守气得瞪大了双眼，“砰”地关上门走了。

马列克把食物平均分成两半，然后和帅克坐在床上津津有味地吃着。吃饭的时候，马列克还不忘发表自己的看法：“从看守身上我们可以看出，战争能使善良的人变得残酷无情，能让一个有智慧、有理想的青年变得蛮横无理。”

黑夜降临了，马列克躺在草堆上，先是谈论士官和军官，后来又将话题转到动物学上，他长篇大论地说着，帅克则一直安静地听着。

马列克翻了一个身，问帅克：“老兄，你是不是睡着了？”

“没有，我想起了我的一个朋友的事情。”

“什么事情呀？”

“我有一个朋友名叫姆里契柯，战争刚开始时，他被手榴弹炸断了一条腿，军队免费给他装了一条假腿，并授予他一枚奖章。之后，他便挂着那枚奖章到处吹牛。有一天，他在一家酒馆和几个屠户争吵了起来，屠户把他的假腿卸了下来，并用假腿敲打他的脑袋。那个把他的假腿拽下来的人不知道这是条假腿，吓得昏了过去。从此以后，姆里契柯一看到他的奖章就感到非常恼恨，便把它送到了当铺。结果在当铺里，他被逮住了，军队不仅收回了他的奖章，还收回了他的假腿。”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马列克好奇地问道。

“很简单，军队说他不配用假腿，就把它取下来扛走了。”帅克说，“还有一件可笑的事情。有个阵亡战士的亲人，接到了军营的一份通知，通知中说军营授予他们一枚奖章，并让他们把奖章挂在显眼的位置。这位阵亡战士的亲人以为他们是在开玩笑，就把那枚奖章扔到了厕所里。不巧的是，他们家的厕所是和一位警察共用的，警察发现了这件事后，就把他给告了。这个人从此倒了大霉。”

“从这些故事中可以看出，战争时期的任何荣誉都是一文不值的。”马列克说完，便高声唱起了歌。唱完一首之后，他还觉得不过瘾，于是和帅克一起放声歌唱。

这时，院子里忽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马列克说：“应该是看守长和值日官贝利康中尉过来了，我们可以从中尉手中搞点香烟抽一下。”说完，他便吼了起来。

看守长打开牢门，厉声呵斥道：“这里不是精神病院，你们瞎嚷嚷什么？”

“对不起，我们正在举行音乐会呢，我们刚刚表演完第一个节目。”

贝利康中尉装作很严厉的样子，说：“别胡闹！这里是监狱，不许大声喧哗，更不许办什么音乐会。你们应该在九点之前睡觉。”

马列克回答道：“是，长官！长官，我想和你单独谈谈，麻烦看守长回避一下。”

看守长出去之后，马列克小声对中尉说：“给根烟抽抽吧，弗朗达！”中尉递给他一根烟，然后走开了。临睡前，马列克不忘再高歌一曲。

第二天早上，马列克眼中的恶棍、疯狗——施罗德上校，带着极其糟糕的心情来执行“末日审判”。上校浏览了志愿兵马列克的报告之后，对他说：“你就是一年制志愿兵中的败类，你丢尽了一年制志愿兵的脸。祖国培养你是让你为国争光的，你却不争气，只知道整天喝酒，还在夜里掀掉了军官的帽子。”

上校越说，心中越是充满怒气，最后，他下令将志愿兵马列克从军校里开除，接着他又宣布判处马列克三周禁闭，禁闭期满后罚到炊事班削土豆。不仅如此，马列克的战友们也受到了牵连，志愿兵全体学员都被禁足五天，不得离开兵营。

马列克站在帅克旁边，一脸开心的样子，看来他对这个判决结果很满意。毕竟，在厨房削土豆要比在敌人的猛烈炮火下冲锋强多了。

忽然，施罗德上校的目光停留在帅克那张天真无邪的脸上，他问站在旁边的团部文书：“这家伙是个白痴吧？”

“是的，长官，我是个白痴。”帅克替文书做了回答。

上校和文书一起翻看帅克的材料，得知帅克是卢卡什上尉的勤务兵，上校想了想说：“还是让上尉去处理他的勤务兵吧！他挑了这么个白痴做勤务兵，真是自作自受！”上校判处帅克禁闭三日，三日之后回到卢卡什上尉那里报到。就这样，帅克和马列克又在禁闭室重逢了。

当卢卡什上尉得知帅克在三日后将回到他的身边时，他又一次陷入了痛苦之中，站都站不稳，走路都摇摇晃晃的。

【要点思考】

1.马列克是因为什么原因被关起来的？最终他的审判结果如何？

2.帅克讲了两个小故事，马列克从中得出了什么结论？